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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工(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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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胆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是,不是……有意的。”

“哼,那三趟一趟也不能少,另外,再加上两趟。你不是有劲没处使吗!用牛和我作对吗!”

硬撑了三天,身子越来越僵硬,像是用牛皮绳捆了三道。拉着黄土比车帮高出一尺多小山似的地排车,脚踏着枯燥乏味而又无穷无尽的黄土路,脑子里不时出现一闪一闪的金星,时而夹杂着火红、湛蓝、清绿、橙黄的彩色梦幻。

努力睁眼看世界,可眼皮似乎坠上石头啦,老抬不起来。我觉得不能再硬撑了,只得硬着头皮去找大队工头老茂。

老茂原是我们生产队的副队长,比我大三岁,那时候不知道有施瓦辛格这个人,现在看来,老茂长得和施瓦辛格差不多,只是个子矮点,脸黑点,再就是他那深黑色水汪汪的眼珠里面,总像含有几分狡黠的嘲弄人的味道。

在我眼中,这是个十分虚伪的家伙,他和兰平不明不白,敢做而不敢当,我恨透他了。下工时,我钻进了他的阴阳屋,看到他正盘着腿坐在炕上,悠闲地卷着纸烟,对我连眼皮都没抬,就像没看见我一样。

我眉头一皱,心里一沉,开门见山地说:“我得走啊。”“为什么?”他点着烟不慌不忙地抽了一口,吐出一口长长的烟圈,对着墙,像是对着他的影子说话。“太累了,我撑不了啦!”我气呼呼地说。

他转过头来,吹了一口烟灰,像是对着他的纸烟说话:“你累,我不累?兰明不累?别的人不累?哪个龟孙子不累?又有什么办法呢。”“那……反正我得歇班,这个活不能干了。”“一个萝卜一个窝,你歪歪腚走了,你那个窝谁填啊!噢,我想起一个人来,他准能替你。”

“谁啊?”我像捡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可怜巴巴地望着老茂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因为我实在累熊了。

“这个人块头又大,又十分威猛,干你这个活准没问题。”

“你快说,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老茂卖了个关子,好半天才说:“吴部长啊!”

嗡——地一下,我脑袋一热,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好像被野蒺藜刺了一下。老茂居然在这个时候,还开我的玩笑,他心里一定在为他的智慧而在得意地大笑吧。我真恨不得扑上去,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浑身哆嗦,对他大声地吼道:“我得走!再干下去,非死到这里不行!”

可他还是不急不躁,任我连蹦带跳,等我发了一顿火,再也没有脾气时,他才不疼不痒地说:“电报我马上发,可是在没人来之前,你还得干。”“那人能什么时候来呢?”我紧逼一句。“可能后天吧,”他说。

我再也不愿意和他多说半句话,扭头就走。他又敲打我一句:“你多看看兰明。”

这样,我心里就有了一种依托,一种企望,好像人在绝望中,重新鼓起了希望的风帆。又熬了两天,见到老茂我就催,他说,大概下午来人吧!下午他就说,明天上午来人吧!

我们又一次疲惫不堪地爬上了大坝,用袖子胡乱擦了擦满头满脸的汗水,看了看坝那边,不禁有些难以离去的眷恋,犹如囚牢中见到了窗外清朗朗的天。天是那么蓝,那么静,那么纯,纯洁得像刚下乡时知青们的心。

那里褐色的村庄升起了袅袅的炊烟,虽然缺水,但一棵棵小树顽强地发出了黄茸茸的绿色,再恶劣的环境,也难以阻遏生物在痛苦地繁衍,为生存而搏斗、挣扎。深绿色稀稀拉拉的麦田里,有几个穿着白底粉红花衣裳在田野里拔米蒿的年轻姑娘,就像一朵朵鲜花,蓦然在河工的心里开放。

清一色的雄性,此时突然被激活,就像一块块烧透的生石灰,一旦被水激泼,迅速酥脆、熟化、沸腾一样,汹汹蒸腾而不可止。男人相对女人才是男人,所有的河工都伸长脖子瞪着眼睛朝那些姑娘像看西洋景似地观看。

一个下蓝上花的姑娘骑着自行车慢慢地向这飘来,既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美丽孔雀,又像一朵绚烂多姿的七色彩云,既有舞蹈演员的柔韧,又有天生丽质的倩丽。越骑越近了,她的头发又黑又亮,强劲的生命力,冲出着毛发末梢,梳着两条小辫,随着自行车的颠簸,颤巍巍的生机勃勃。

脸不是很白,却也不黑,风吹日晒之下,呈现着一种最和谐的色彩。那眉毛,像挂上了一条柳枝,有主干有枝杈,给人留下了别出心裁的印象。一双眼睛明得像珠亮得闪光,总好像那里面有许多衷肠要对你诉说。飘过来的,是一种青春的气息,有一种见了面,就永远别想忘怀的魅力。

“姐姐,”兰胆认出了是他的姐姐,兴奋地喊了一声,飞也似地冲下坝底。

这是兰平,是兰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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