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白岩港（1 / 2）
海浪拍击着岸边的沙滩，一块硕大的白色岩石屹立在一座小城的港口，足有一丈多宽，三四丈高。这块白色岩石说来稀奇，岸上的沙石都是灰黑色，唯有它洁白无瑕，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近海的船只一眼就能望见它。
这座海港小城也因此得名白岩港，是纳奇瓦拉国南部的沿海城市。纳奇瓦拉是个不起眼小岛国，但这里的人们淳朴自然，善良友爱，温润的气候使得农作物的长势很好，人们的生活简单快乐，自给自足，渔民们单靠打渔就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港口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大多是靠岸休整的远洋商船。夏日的黄昏，火焰般的晚霞映红白岩港的天际，沙滩上聚集着大片红嘴鸥，有一只在天空盘旋着，忽然一个俯冲钻进海里不见了，等露出头来的时候嘴里就衔着条鱼。
在那块白色岩石下依偎着一个金发少年，看起来有点瘦，身子骨却很硬朗，他背靠岩石，面朝大海，凝望着夕阳的尽头。
咸腥味的海风吹乱了他金色的头发，海水越来越凉，海潮一浪接一浪的打湿他挽起裤腿的双脚。他连脚趾头也没有动一下，就这样弯着膝盖，两手托起白皙如玉、儒雅秀气的脸庞，高挺的鼻梁上一双褐色凤眼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出几分神韵，恰似两颗晶莹剔透的宝石闪着灵光，身旁整齐的摆放着一双灰色布鞋。
他沉思着。
“喂！阿兰塔，妈妈叫你吃饭啦！”少年身后传来一阵娇柔的女孩声音。
“来啦！”他捋捋散乱的头发回头应道，边说边坐起身，甩了甩脚上的泥沙，蹬上鞋子朝那女孩快步过去。
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正站在一艘腐朽的小木船旁咧嘴微笑，金色的长发在晚风中向后飘扬，和那少年一样有着白皙的皮肤，眼眸却是碧绿色，眉弓隆起，长长的睫毛微微上扬，看起来娇小可爱。
那少年来到女孩面前。“你又一个人傻坐在海滩干嘛！”女孩有些抱怨的口气道。
“哦...没事布瑞娜，又要谢谢你妈妈了！”他挠挠头，略显腼腆道。
这少年名叫阿兰塔，在白岩港的农场工作，女孩叫布瑞娜，是他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也在农场工作。布瑞娜有个亲哥哥叫布朗恩，在修理厂负责维修飞车。
“又不是第一次来我们家吃饭了，怎么每次都那么客气！”布瑞娜撅起小嘴撒娇道，阿兰塔轻轻点点头，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两人沿着海港上一条碎石路往家走，路的尽头有一片高大茂密的红松林，中间是一条笔直而宽阔的街道，零零散散的行人大多是白岩港的居民，也有一些岛外的商客来这里做生意。
街道岔路口有一家德森纳酒馆，由一个名叫德森纳的商人独家经营。酒馆一到傍晚就亮起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门口总站着些形形色色的男人，他们大多是途经港口的船商和水手。
“咱们快点走吧，万一在这碰到我爸爸...他要是知道我去你家吃饭又该骂我了。”阿兰塔一副无辜的表情道。
“咦？阿纳希叔叔平时对我们挺好的呀，你干嘛总躲着他啊...？该不会是你不听话吧哈哈！”布瑞娜歪歪头调侃道。
“哎...也没什么，家里就我们两个，我和他也不怎么说话...一说话就容易吵起来...”阿兰塔一提起父亲就是一脸无奈的表情，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哦这样啊，我听哥哥说叔叔很喜欢来这家酒馆喝酒，经常半夜才回家，不过...他一个人也蛮孤单的噢。”布瑞娜感叹道。
“哎...我都劝他多少次了，叫他别喝那么多，可他就是不听，每天喝的醉醺醺的才回来，我也没机会跟他说话...不过我知道他是因为我妈妈才变成那个样子的。”阿兰塔一脸沮丧道，狠狠踢了一脚路上的石子。
“那就是了...连你都没见过你的妈妈，更别提我和哥哥咯。”布瑞娜抿了抿嘴，踮起脚望向街道尽头那一排灯火阑珊的房子。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布瑞娜家门口。
傍晚的星辰渐渐明晰，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火。远处的山岗上有一座巨大的发光建筑像灯塔一样照亮着海港的夜空，那是这座城市的标志建筑——白岩港天柱，天柱底下是这座城市的中心，也是最繁华的地方。
布瑞娜轻轻推开没有上锁的房门，哥哥布朗恩正在桌边摆放冒着热气的黄油面包。“哥哥，我们回来啦！”布瑞娜一进门就坐在凳子上大声嚷道，阿兰塔却羞答答的站在门口。
“阿兰塔！愣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啊！”哥哥布朗恩冲他笑道，看起来比阿兰塔大几岁，手里拿着调料瓶进了厨房。阿兰塔这才抿着嘴拘谨的坐在了布瑞娜旁边。
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从厨房里出来，一身蓝色连衣裙上系着条花边围裙，手里端着盘刚炸好的鱼干。“阿兰塔，好些日子没来阿姨家了，以后到了饭点你就自己过来，别总让布瑞娜去岸边找你啦。”那中年女人温和的说着，将鱼干轻轻放在餐桌上，朝阿兰塔微笑着。这中年女人是布朗恩和布瑞娜的妈妈，名叫塞丽娜。
“谢谢阿姨！我会常来的。”阿兰塔说着，腼腆的低下头又慢慢抬起涨红的脸蛋朝塞丽娜笑着。
“小伙子你就别客气啦，你们三个都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我和你布金斯叔叔很早就认识你爸爸了，他年轻的时候可是这城里最厉害的捕鱼能手呢，又英俊又能干！不然你妈妈当年怎么会看上他呢！”塞丽娜心直口快的开玩笑道。
阿兰塔微微一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情不自禁的在凳子上挪了挪屁股。布瑞娜知趣的打断塞丽娜道：“妈妈，还有什么菜啊？”
“哦...对了！还有卷心菜呢！”塞丽娜忽然意识到什么道。“没事的阿兰塔，那都是很久以前的的事儿了，不说这个了！”她话音刚落，哥哥布朗恩就端着盘刚拌好卷心菜出来了。
“还有白岩酒呢！我去取！”布瑞娜边说边站起身往地窖的楼梯口走去。
“阿姨，叔叔怎么还没回来啊？”阿兰塔问道。
“你叔叔他这几天公事繁忙，可能一会儿才回来，不用等他，咱们先吃。”塞丽娜说着，夹着鱼干和新鲜的奶昔卷心菜放在了阿兰塔的盘子里。这鱼干是海里常见的品种，只是牙齿异常锋利，制作时一不留神就会划破手指。
阿兰塔微微一笑，嘴上什么也没说，心里却暖暖的。从小到大，塞丽娜一家一直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照顾他，他每次来布瑞娜家吃饭都感到很快乐，在阿兰塔的心里，那大概就是家的感觉，而塞丽娜对待他就像自己的妈妈一样，虽然他从来也没有见过妈妈。后来，他渐渐懂事了，便很少再主动来布瑞娜家做客。
布瑞娜取来一瓶这城里最有名的白岩酒和四个水晶杯，好奇的问道：“妈妈，这个酒为什么叫白岩酒呢？”
“因为是白葡萄酿造的嘛，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大概是为了纪念这座城吧。听你爸爸说这酒里加了一种散发独特香气的鲜花汁液，奇怪的是整个纳奇瓦拉只有白岩港天柱附近的草地里才有这种花，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好像是天柱建成后不久才有的，也许只有看守天柱的巴普长老才知道原因吧。不过这花的香气确实很特别，人闻一下心情都会好起来呢，这酒自然比普通的白葡萄酒更受欢迎啦。”塞丽娜边嚼着鱼干边说。
“哦，原来是这样...”布瑞娜一知半解的感叹着，给家人倒满酒。桌上的水晶杯晶莹剔透，是用天然生长的白色水晶打造而成。纳奇瓦拉国盛产白水晶，各类水晶制品很受欢迎，甚至远销海外，纳奇瓦拉人还懂得用水晶来建造房屋。
一家人愉快的吃着晚餐，盘里的面包快吃完了，白岩酒也只剩下不到半瓶，可阿兰塔的酒杯却一直满着，他们知道他不喜欢喝酒。
“阿兰塔！来！干杯！我妹妹可不喜欢不喝酒的男人哦！哈哈哈！”布朗恩酒过三巡，爽快的举起酒杯先干为敬，对阿兰塔开玩笑道。布瑞娜原本就喝了点酒，再加上哥哥这么一说，脸蛋瞬间变成了红苹果，阿兰塔的脸也红到了耳根。
“我说哥们！谁不知道你是咱海港最帅的小伙子！”布朗恩说着，把瓶子里剩下的酒全倒进自己的杯子里，显然是喝多了。塞丽娜知道阿兰塔很久没有来家里吃过饭，因此并未责备儿子。
“你说奇怪不奇怪，咱们岛上的人都是金发碧眼，眉弓高耸，唯独你这么儒雅秀气，竟然是褐色的眼睛！嗯...确实有些与众不同！哈哈哈，总之就是很帅气了！妹妹果然有眼光，哈哈哈！”布朗恩说着便开怀大笑起来，对面的妹妹一直微微低头，不时的悄悄抬起来瞅一眼阿兰塔，又羞答答的望向哥哥和妈妈。
“你妈妈好像不是我们这个岛上的人，听说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和我们都不一样，当年迷倒了很多港里的男人呢，连我爸爸都...”布朗恩说着说着忽然感到自己的话有些欠妥，察觉到妈妈的脸色似乎有点不对，就痴痴一笑，低头吃了一大口卷心菜。
“臭小子越说越离谱！”塞丽娜盯着儿子的眼睛使劲瞪了一眼。阿兰塔并未作答，只是善意的笑出了声，缓解了尴尬的气氛。就这样，阿兰塔和布瑞娜一家一起度过了一个轻松愉快的晚餐时光。
夜色渐深，远处的山峦隐约浮现，白岩港天柱的顶端发出明亮的光芒，为黑暗中的行人照亮着回家的路。阿兰塔与布瑞娜一家人道别后，径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琢磨着今晚他的父亲应该也会像往常一样不醉不归。
他到了家门口，窗户里果然一片漆黑，便用钥匙打开了房门，摸着黑按下灯光的按钮，瞬间亮起的灯光刺的他本能的闭上眼睛，皱起眉头。客厅里除了一张旧石桌、三个石凳、两盆耷拉着叶子的绿色植物外，只有桌子上和地下横七竖八的空酒瓶，泛黄的墙壁看起来灰突突的毫无生机，一只大蜘蛛在墙顶的角落里安了家。
他锁好门，从厨房接了半缸水浇了浇花，关上灯沿楼梯走到二楼的小卧室里，心里并没有太多异样，因为每天从农场回到家都是这般情景，只偶尔和布朗恩到城里逛逛，要么就独自坐在海岸边发呆。
阿兰塔躺在床上习惯的望向窗外，依旧是那夜色里朦胧的山峦、高耸的天柱和一排整齐的黄色房屋。他将手枕在脑后望着山顶上的星星，有的还眨着眼睛。窗外传来夏虫的鸣叫声，两只萤火虫发着黄绿色的光在窗外飞来飞去。他渐渐的闭上眼，呼吸也慢了下来。
昏暗的房间里，他弯弯的眉毛像两条柳叶向额边延伸，长长的睫毛微微卷起，看起来是如此安然祥和。他梦见自己是一只海鸥在天空展翅高飞，是一艘轮船在海上驰骋...忽然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还有玻璃瓶互相碰撞的叮叮咣咣声。他慢慢地睁开眼睛，门缝里传来刺眼的光束，又忽然熄灭。他知道，是父亲回来了。
父亲叫阿纳希，是城里有名的捕鱼能手，这几年上了点岁数，出海打渔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渔业部三年前安排他在船只修理厂工作，终于不用起早贪黑的在海上颠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