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计划(1 / 2)
烛灯摇曳, 眼前光影浮动,战长林从回忆中抽离,看着居松关沉睡的脸庞, 收回了手。
奚昱守候在后, 垂落眼眸。
战长林道:“云老怎么说?”
奚昱道:“元气大损,兼旧疾复发,这一次, 或许要睡上许久。”
战长林闭了闭眼。
居松关这一遭,他难辞其咎,但是……
“他到底为什么默许岫岫嫁给赵霁?还刻意命人瞒着我?”
战长林怎么也想不通这一点, 上次回来, 就想着要问, 然而那时居松关已倒下。这次来, 也想着一问究竟,偏情况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恶劣。
“少帅并没有默许, 只是郡主跟赵霁的这桩婚事定得太快, 那时少帅也在忙着攻城,获悉婚讯时,已是木已成舟。至于瞒着公子,着实是害怕影响大局、耽误南下的缘故。”
战长林隐忍道:“那他为何不派人阻止此事?”
他知晓消息时, 居云岫已携家带口离开长安,进入蒲州,如果他不知晓呢?一直被蒙在鼓里呢?那居云岫是不是真的会跟赵霁结为连理, 在洛阳同榻眠, 做夫妻?
战长林闭着双目, 下颌绷得极紧, 谋害苍龙军的罪魁祸首是晋王, 辅佐晋王登上皇位的是赵霁,要说雪岭一役没有他赵霁的手笔,战长林是不信的。
而他居松关作为苍龙军的少帅,居云岫的兄长,怎么可以对她嫁给赵霁一事无动于衷,还想方设法制止他前去阻挠呢?
战长林越想越胆寒,道:“你老实说,他是不是想将计就计,利用岫岫控制洛阳?”
奚昱皱眉道:“公子怎能如此想少帅?”
战长林不语。
洛阳是晋王的新都,是赵霁的老巢,是大齐仅次于长安的铜墙铁壁。他们能从平阳一路杀至长安,靠的是顺时而动,一鼓作气,但气运是有限的,战长林很清楚,他们的这股气运只到长安。
晋王在关键时刻义无反顾放弃旧都,就是要把一切赌注压在洛阳,赵霁不会是甘心遗臭万年的主儿,蛰伏洛阳后,必定筹谋北伐,届时双方正式拉开战线,没有个三年五载休想决出胜负,除非,他们能把心腹推入洛阳,推到赵霁身边。
比如,此刻的居云岫……
不知道为什么,战长林总感觉这像是居松关会想出来的计策。
“他最好别这么想。”战长林闭着眼睛道。
这一年多来,他们一直瞒着身份在跟朝廷作战,他每回上战场,必要做一番伪装,为的就是避免被朝廷识破身份,连累到肃王府里的居云岫。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再严密的伪装也有被识破的可能,何况苍龙军总有一日是要重见天日的,如果居云岫真的嫁到了洛阳,到真相大白时,她将会面临怎样的处境?
居云岫是他最后的底线,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再把她至于危崖,哪怕目的是复仇。
奚昱看他脸色冷然,心知触其逆鳞,道:“郡主是公子挚爱,也是少帅自小捧在手心的珍宝,无论如何,少帅都绝不会以郡主做饵,这一点,公子大可放心。”
战长林眼神稍霁,奚昱恭谨道:“前殿积压了许多军务,亟待公子处理,公子连夜赶回,想必已十分疲惫,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战长林的确很疲惫,不止疲惫,他还有一种道不明的、无法彻底消解的恐慌,这恐慌令他头疼。
他用力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最后看一眼居松关后,走出了万春殿。
※
居松关这次攻下长安用了十日,比战长林预想中多出了五日。
晋王迁都洛阳,只留了十万禁军驻守旧都,剩余军队全屯在蒲州境内,以形成抵抗叛军的第一道防线。至于守城主将——正三品归德大将军也并不是什么难缠的人物,堂堂苍龙军少帅对上他,应该游刃有余,不费吹灰之力,可是这一仗,却把居松关打得再次倒下了。
三年前,居松关的伤势有多重,战长林清楚,如果不是云老医治及时,就凭他那样恐怖的伤情,便是神仙下凡也无济于事。
起事以来,为确保居松关无恙,战长林一直忙在前线,仗一场接一场地打,就是希望他能多休养些。
偏偏这一回……
奚昱昨夜的话再次响在耳畔,战长林掩住脸孔,撑在桌案上沉沉一叹。
殿内传来脚步声,一名甲胄在身的年轻将领从外走来,手里握着一份军册,向战长林行礼道:“副帅。”
桌案上还堆着一大摞没有批阅的奏报,战长林闷声道:“别催我,我会批完的。”
年轻将领哑然,少顷后道:“将士们入城已有六日,先前许诺的赏赐却一直没有发放,再拖下去,恐会动摇军心,副帅不如先把这份赏赐名单批复了吧?”
战长林脸孔从双手里抬出来。
他今日穿了戎装,头盔戴上后,光头就瞧不见了,眼神也随之变得犀利:“短他两日赏赐就要动摇军心,这帮人真是造反造上瘾了?”
嘴上虽然如此叨叨,手却向年轻将领摊开,后者忙把军册呈上去。
战长林一边翻,一边皱眉:“这东西奚昱就不会自己批?”
奚昱打小跟居松关一起读书、习武,自从军起,就一直是居松关的副将。雪岭出事后,不分昼夜照顾在居松关身边的人也是他,照理说,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懂居松关的心意。
年轻将领道:“赏赐名单是奚将军拟定的,但是否可行,还需要副帅过目。”
战长林心道:真是跟居松关一样样的,爱守规矩爱得要死。
军册一页页地翻过,战长林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停了下来。
“江蕤,杀敌三千,破永宁门,斩都尉二人,副将一人。”战长林轻声重复,问道,“这是攻皇城的时候?”
年轻将领应是。
战长林一笑:“这哥们还真有点能耐啊。”
年轻将领从他口吻里听出一点骄傲之意,不明所以,只见他拿起羊毫,大笔一挥:“再赏珠宝一箱,由副帅特别赏赐。”
年轻将领:“……”
他想起来了,这个江蕤,乃是前些时日从奉云县来的一个起义军头领,当时手下就五百来人,他们本来无意收容,后来破例,是因江蕤打赢了当时讽刺他的都尉,赢后,又亮出了太岁阁里的信物。
赢了他们的人才把信物亮出来,这样硬气的人,是不多见。
看样子,是副帅亲自引荐来的。
军册批阅完后,年轻将领告辞,战长林坐在大殿里,继续跟一桌的案牍较劲。
傍晚时,堆积成山的军务终于被解决完,战长林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便想休息片刻,晌午时来过的那名年轻将领又走进来了。
这一次,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信筒,是刚从信鸽脚上解下来的。
“副帅,阁内密信。”
年轻将领把信筒呈上,战长林坐直身,打开来,看完信笺上的文字后,因疲惫而混浊的眼睛里又焕发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