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值与不值(2 / 2)
在万佛塔上,他一次次地扪心自问,那种半是迷茫半是甜蜜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稚年丧母,因着还要安抚幼妹,他早早成长起来,将自己置身于荆棘丛中,用身躯抵挡着朝他们兄妹射来的明枪暗箭。
对待敌人,他冰凉,冷酷,神色漠然,心底里透不出一丝一毫的怜悯,有的只是无情、杀戮和凉到骨缝里的寒冷。
对待亲人,他温暖,渴望,和煦柔软,总是将最善意的关怀和最贴心的照料,送给血脉相连、真心相待的至亲之人。
可是,除此之外呢?
他那素日里沉沉封闭的心房,似乎有什么花蜜样的东西一点一滴渗了进来,让他感到有时候酸涩,有时候甜蜜,有时候,又像是整个人跌进了黑暗里,处处是无可描述的迷茫。
这种奇妙而未知的感觉,让一向自持的沈越峥情不自禁地生出几分难言的慌乱,慌乱之后,却又忍不住逃离……
他曾经将连日来的心烦意乱说给空莲老和尚听,谁知那老和尚听完之后却是幸灾乐祸地哈哈一笑道:“看吧,我就说你们尘缘深厚,前世牵绊,今生纠缠,果然应验了吧?”
对空莲的坐视不救,沈越峥心里也是无奈至极,想起空莲多次所说的“尘缘深厚”,心上到底还是激起了阵阵涟漪,难道真是前世之缘不可?
空莲笑罢,又意味深长地看着沈越峥道:“沈家小儿,你所忧者,我亦曾忧过,天下千千万万人皆曾忧过,归根究底,不过一‘爱’字罢了!”
沈越峥曾听说过空莲的往事,当年空莲也是一员征战南北的猛将,谁知却在一场空前绝后、荡清寰宇的胜利之后,剃度出家,皈依佛门。
虽知空莲也曾踏入红尘,但心烦意乱的沈越峥还是忍不住反唇相讥道:“老和尚不是佛门大师吗?难道也懂俗世的情情爱爱?”
空莲闻言也不恼,优哉游哉道:“触缘受,受缘爱,爱缘取,取缘有,有缘生,生缘老死忧悲苦恼,人因为生之情爱,所以轮回生死,我虽身处佛门,但仍为人,怎会不懂人之根本情爱?”
见沈越峥面上一番不置可否,空莲面容微微一动,合掌一笑道:“阿难曾言: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走过;阿难只是一见钟情,就倾心一世,自此舍身弃道,与风雨厮守,甘受造化之苦,沈家小儿,你觉得阿难这般,值还是不值?”
沈越峥凝眉沉思,舍身弃道,化身石桥,只求一次桥上踏过,值吗?半晌,才迟疑着开口:“想是不值得吧?”
想到那日空莲面上越发慈祥的笑容,沈越峥心中迷茫不定,不自觉地将那日空莲的话重复说出,看着庆元帝问道:“皇姑父,您说这阿难,究竟值还是不值?”
庆元帝面上一愣,深深地看了沈越峥一眼,素来精明的双眸骤然间浓雾弥漫,重重朦胧中仿佛又见当年那人。
恍恍惚惚间,庆元帝只听到自己哽咽的声音坚定响起:“我若为阿难,莫说五百年风吹、日晒、雨淋,就是坠入阿鼻地狱,永受轮回之苦,若她为我回眸,怕也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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