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章 前生未有缘（2 / 2）

如歌微微蹙眉，远黛般的秀眉如春山笼雾：“多谢主薄大人，姐姐最近身子越发重了，恐怕不能出游了。大人若有闲暇，不如留下来尝尝我们府上的腊八粥，这是宫里的老尚宫秦姑姑亲手做的。”</p>

“那下官就不客气了。”韦谦坐下来，一位气质不俗的侍女给他端上一碗热腾腾的腊八粥，韦谦一边低头喝粥，一边在热气缭绕中悄悄给如歌使眼色。</p>

“对了，后院梅花开了，韦主薄有没有兴致陪我去看看。”如歌见韦谦不停地使眼色，猜测他大概有什么紧急事情，一时间心脏狂跳，不祥的预感如冬日的阴霾般迅速蔓延。</p>

“好，好！”韦谦忙不迭地应和，和如歌几乎同一时间站起身，两人急慌慌地一起走了出去。</p>

俞秀娥和肖谷主都看呆了，俞秀娥笑着瞅瞅肖松年：“师父，咱们兰陵公主不会是……”</p>

“这不可能吧……”肖松年下巴都快惊掉了——如歌看上韦谦了？</p>

唯有叶姝默默地低头喝着腊八粥，低垂的长睫下掠过一抹隐秘的幽光。</p>

————</p>

韦谦跟在如歌身后，沿着回廊小道往后院走去，一路避开了侍卫、婢女，渐渐走得远了。</p>

有清冷的幽香随风拂来，接着，一大片粉红色的云朵扑入眼帘。</p>

院墙边几树梅花开得正盛，一枝枝红梅迎风斗艳，衬着满地堆琼砌玉般的积雪，格外鲜艳妩媚。</p>

如歌却无心观赏，见四周无人，蓦地转身，盯住韦谦：“究竟发生何事？”</p>

“越雁关破了！”韦谦的脸色在满林红梅中显得格外惨白。</p>

“什……什么……”如歌声音颤抖，整个人往前一扑，抓住韦谦肩膀，指甲快要抠入韦谦肉里，“那我姐夫呢？！”</p>

韦谦被她抓得几乎叫起来，惊异于她强烈的反应，结结巴巴道：“隆、隆吉可汗用重金收、收买恒岭中的猎户，让猎户带路，绕开了越雁关，从、从小路翻过了恒岭，出其不意出现在宁州城下。宁州守将以为越雁关已破，遂开城投降。等宁州都督从越雁关回师，宁州已然陷落……”</p>

“然后呢？”如歌酥胸急剧起伏，映着冬日冰雪的黑瞳，仿佛有烈焰卷过。</p>

“隆吉可汗只留了部分兵马守宁州，自率主力继续南下。宁州都督也只留部分兵马攻打宁州，亲率主力在后面追隆吉可汗，一直追到黄蛇岭。黄蛇岭谷深林密，崎岖陡峭，又是风雪交加，宁州都督钦陵遭遇隆吉可汗设的伏兵，全军被埋于青石谷的深雪中……”</p>

“不——”如歌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声音凄惨得不似人声，韦谦整个人吓傻了，呆立在当地。</p>

“姐夫……姐夫……”如歌跪倒在雪地里，手抠进了冰冷的积雪里，一声声撕心裂肺地哭喊着。</p>

一阵寒风倏然掠过，梅花纷纷扬扬飘落，鲜血般在眼前飞溅，在洁白的雪地上落下一滴又一滴血痕……</p>

“晋阳公主，你怎么来了？！”</p>

韦谦惊愕的高呼，让如歌昏乱的意识中生出一缕微弱的理智。她抬起头，看见叶姝挺着大肚子站在一株梅树旁，脸色比雪地还白，一双灵动水莹的眼眸睁得极大，瞳孔里满是不敢相信的恐惧和惊骇。</p>

“姐姐……”如歌用尽了全身力气，挣扎着爬起来准备去扶叶姝，却惊叫着捂住了嘴——</p>

叶姝脚下，一摊鲜红的血泊，衬着洁白的积雪，正在阳光照耀下泛着艳丽的刺目红光，缓缓蜿蜒流淌……</p>

————</p>

叶姝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黑沉沉的睡眠仿佛深深的沼泽陷住了她，怎么也摆脱不了。</p>

耳边有很多声音，有些熟悉，有些陌生。她拼命想要醒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p>

终于，她听到孩子的啼哭，是昊泽？我和阿墨哥哥的儿子？</p>

叶姝眼角有泪水滑落，颤抖着苍白的唇，辗转着模糊的呼唤：“阿墨哥哥……阿墨哥哥……”</p>

然后她慢慢睁开了眼睛，凄迷的眼中一片空茫，涣散的目光没有焦聚。</p>

“姐姐，你醒了！快看你的女儿！”如歌抱着一个襁褓送到叶姝眼前。</p>

叶姝的眼睛缓缓转动，终于落在女婴粉嫩的小脸上。</p>

“她真漂亮……”叶姝虚弱地说道，“她有名字吗？”</p>

如歌凤眼里泪光潋滟，声音哽咽：“等着姐姐取名呢！”</p>

“不，等夫君取名吧。”叶姝摇摇头，轻轻地说。</p>

如歌将襁褓交给俞秀娥，捂着嘴失声痛哭着奔了出去。</p>

“她怎么了？”叶姝茫然望着如歌的背影，蓦然之间，她想起来了——夫君在风雪中的黄蛇岭中了野利人的埋伏，全军覆没了！</p>

刹那间，肝肠寸断的痛楚袭来，五脏六腑像被无数利爪撕扯着般，痛得眼前一阵阵发黑。</p>

“哇——哇——”女婴的啼哭仿佛一道微弱的阳光，照进叶姝绝望的深渊。</p>

她勉强振作精神：“秀娥姐，我女儿哭了？抱过来，我哄哄她……”</p>

“奶娘在给她喂奶，公主你瞧，她吃得多高兴。”俞秀娥笑眯眯说道。</p>

叶姝望着女婴吃奶，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p>

“秀娥姐，我是在一个荒村小院里生的昊泽吧？那天打雷下暴雨了，对吧？”叶姝突然问俞秀娥，眸光清澈明亮如阳光下的湖水。</p>

俞秀娥惊喜地叫道：“公主你都想起来了？”</p>

叶姝摇摇头：“只想起了那个场景，但是忘了为什么会在荒村小院里诞子……”</p>

俞秀娥张了张嘴，肖松年给她使了个眼色，她立即闭了嘴：“是啊，不知道公主怎么会在荒村小院诞子……”</p>

“那天你也在吧，你不知道吗？”叶姝惊讶地问。</p>

“噢，我……我忘了……”</p>

“我的亡夫，小名是不是叫做阿墨？”叶姝问道。</p>

俞秀娥震惊地望着叶姝，半张着嘴说不出话。</p>

“外面是什么声音，这么吵？”叶姝突然侧过头倾听。</p>

无数人奔跑呼喊的嘈杂声，如涨潮般隐隐约约传进来。</p>

“外街已经堵得走不通了。”如歌走进屋，满面泪痕闪着冷冽的光泽，“隆吉可汗率领的野利大军已经过了黄蛇岭，就快打到并州了，好多官吏富户都收拾了金银细软，准备逃出并州避难。”</p></t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