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动手的敌人(1 / 2)
汝城处于罗霄山麓之中,有“毗连三省,水注三江(湘江、珠江、赣江)”之美称,东西长72公里,南北宽63公里,总面积为2千多平方公里。www.126shu.com县境内多丘陵和山地,此时清末全县人口十七万。
概称“八山半水一分田,半分道路通庄园”。
有了罗霄山脉的庇佑,汝城内外交通不便,自古便是番汉混杂,成为后来湖南省五大少数民族散居县之一。
这儿世居瑶族、畲族、壮族等少数民族,但身逢末世,科捐改土、徭役赋税不分种族、同样压的他们是贫困异常,喘不过来气,在死亡线上徘徊挣扎而已。
夏诚所部的到来,某种意义上说,给了他们一种新的活法。
汝城县衙里,等待出发的将领们被快速的召集起来,夏诚就为什么暂撤退部分险要把守说着。
“预先取之,必先予之,人生有三大错觉,其中之一,那便是“我能够”——”
回县城后,对手下将领说着他为什么要丢一两个紧要隘口给面前仓皇失措的清军。
“示敌以弱,先给他们一种错觉,使他们存在某种侥幸,然后我再以泰山压垒卵,一举吞掉。
我现在只希望他们在益将乡驻兵越多越好,那样每日运送食物及所需物资的船只只会越来越多,那样方便我一日而夺下船舶,兵力直指赣州。”
…………
崎岖不平的山道上,抬轿子的几个轿夫吃力异常,轿子内部的县老爷——与汝城交界的江西崇义知县何允廉在今日好像在田间劳作过一般,脑门满头大汗,他不断的催促着抬人的轿夫:
“快!快!快点儿!”
现在汝城的太平军一旦突入益将乡,走上面水路至陡水湖转水道上犹江兵发赣州,他崇义县可保一时。
要是太平军大队走陆路,那非经益将乡后面关田镇,坐船经横水河很快就到他的崇义县城不可。
崇义是陆路入赣门户,当初这儿历任官员有过一位破山中贼容易、破心中贼难的剿匪御史、军事家、思想家、哲学大师明中后期官员——王明阳。
此人在镇压以谢志山为首的赣南农民多股大起义后,拆上犹县的崇义、上堡、雁湖三里,南康的隆平、尚德二里,大庾的义安里建县,亲自择定崇义里的横水设立县治,并以崇义里之名,名县为崇义县,隶南安府。
被王阳明看中并亲自划立县治,可想此处关系之重要。
知县何允廉才能有一些,毕竟这儿自古土匪就多,山高林密的,但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上万人的太平军面前,他那剿灭几十几百蟊贼的本事还不是个!
好在昨天晚上就接到了吉南赣宁道1道台官员周玉衡的公文,此公已经亲自带兵,连夜闻讯出发,并赣州城外赣江上亲征码头快船四艘,带兵三百余连夜流涌到了益将乡,后续兵丁各地连续征发,其中就有崇义,何允廉不得不赶紧乘此表现,连忙带人赶来拜见听令。
(1吉南赣宁道——清代江西省四道之一。吉南赣宁道领吉安、南安、赣州三府及宁都州。简单就是后来中央红军根据地再加上吉安一带,和赣州城附近,可以说江西南部大半在此之内。
道台:比巡抚小,比知府大,清代在省与府之间设分巡道,简称道。其长官负责监督、巡察其所属府(州)的政治和司法等方面的情况。)
下面益将乡方面声音众多嘈杂,攀爬上了芭蕉垅处一堆官吏人里,有鼠灰色官袍、红珊瑚顶子的将领在仔细观看面前的险要,周玉衡老头子一个,但目光炯炯,充满锐利,他望着芭蕉垅上太平军弃守的两棚草棚子,摸着山羊胡子沉默不语,不知在想着什么。
此人科考出身,却是以兵事起家,义宁知州任上,因协助剿灭崇阳流民武装数千人,被授赣州知府,咸丰元年,天下几乎到处大大小小土匪、教众和饥民起义军在同一时冒了出来。赣南自古就是造反的重灾区,明朝王阳明也因剿灭了这一片的山区匪情而出名,清政府同样尤为重视,特意提拔他为吉南赣宁道道台。
他做的确实不错,短短一年,赣南造反的大量土匪武装被他基本全逼进了各自山里,不敢在附近县镇冒头。
其为人做事也十分果决,听说汝城被宜章太平军转道进攻,闻听消息的他,第一时间就派人,立时将赣州城外码头上的快艇船只扣住征用了几艘,并亲自带了两营兵和手下勇将守备任士魁乘船自赣州水路出发。
并没有慢吞吞的和其他清朝官员一样,只会为避责和躲开职能,在州衙内无能的上下等待文书打听,和翻阅查看这两天往来公文有无奏报进行故意拖延、缓慢的核实。
整个队伍从赣州水路走,经陡水湖上游支流至益将乡,船速不可喂不快。
他当初闻风而动,想的就是先抢住汝城出来江西的这条山岭险道,但到底赣州到益将乡的整个山程水路一是逆流,二是整个水路路程还是较长于汝城到此处的距离。紧赶慢赶,却还是被崔拔破城后毫不歇脚的行军抢了一个先。
“长毛弃险要而退?什么意思?”心里谨慎嘀咕着。看着眼前情况,周玉衡摸着发白胡须,他摸不清夏诚的意图,难不成是长毛要不入赣了?
虽然想着,但其该有的胆识可不慢,直接命手下勇将任士魁挑兵上前,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占领把持住再说,可没想到不久后,芭蕉垅后面的衫岭也被“长毛”很快弃守了。
这边周玉衡搞不懂了“长毛”到底什么意思,但该修该弄的一个也没少修,在衫岭和芭蕉垅两处,他征调附近崇义、上犹两县大量的民夫,尤其就地的益将乡,被差派人丁粮饷十分严重,当地百姓怨声载道,也敌不过驻扎官兵如狼似虎。
短短三天之内,衫岭和芭蕉垅被鞭子和差役下修出两道两米左右高的垅墙,整个土木垒石杂垒而起。
远在南昌的巡抚府衙内,江西巡抚张芾(此人历史上是个回族野心分子枉杀的倒霉蛋)听闻有股上万人的太平军即将入赣的消息,急的团团转。
在接到吉南赣宁道周玉衡紧急马骑上报后,他不由的忙从南昌府邸召集了赋闲在籍的原军机大臣、刑部尚书陈孚恩,和新由朝廷派遣下来,顶着江西学政职衔的团练大臣沈兆霖(见第一百一十二章中间部分)以及回乡省亲的黄赞汤等人。
“少默、(陈孚恩的字)尺生兄(沈兆霖的字),这长毛偏师突然兵驻汝城,逼进江西,可湖南长沙方面又将我江西驻军抽调走不少,我问个实话,两位大人新练的四千练勇能不能用?”
新下派来的江西学政、团练大臣沈兆霖和被其请出一道帮忙练兵的陈孚恩两人面面相觑,陈孚恩有些为难道:“沈大人与我募兵刚及齐全,这些兵练的不足月余,站站城墙可以,真派出去打仗,怕不及一哄而散了!”
失望于表的张芾又寄希望于黄赞汤,这个曾经的福建提督举政钦差、现在的福建学政,他最初历任过户部右侍郎,专管过钱法堂,对于物资抽调及让富户士绅捐科银两济饷有着不一般的能力。
鸦片战争时期,只他一人就在福建筹集了数以十几万两记的白银,福建物资调拨及炮台修葺从无缺银之患,处理起后勤来属是了得,才有的陈阶平在福建厦门一带大肆办置“猛火药”和战争期间厦门独有击退英军试攻两次的战绩。
“莘农(黄赞汤字)啊,你是户部出身,管过天下的钱粮调拨,福建任上又筹办物资甚为得力。
现逢你省亲,江西又是你乡泽,你现虽是福建官员,但我希望你的暂时替我将江西粮台督办主持起来,前面的周玉衡也算知兵,手握有任士魁这一部正规绿营人马,僵持两三个月,好将长毛堵回去,别为祸江西,不知莘农可否?”
黄赞汤听着江西巡抚张芾的捧赞请求,踌躇了一下,道:“保卫乡泽,莘农义不容辞,只是朝廷定例?毕竟我为福建学政,贸然跨省……”
“这个放心,我会上书朝廷的,再一个,现在长毛为朝廷大患,莘农有功于此,朝廷也会另眼相看,秉持以待的。”
黄赞汤也不矫情了,于是抱拳道:“愿在张翁手下,为乡泽百姓效一二犬马之劳!”
…………
吴公九在宜章的征粮很有成效,入汝城以来,除了将汝城县库存粮入营,并没有大肆再从民间征集,夏诚为了提高军队的士气,再从司马编制里加“二伙头制”。
就是满一个司马编制,设两个灶,大灶管全司马中的主饭,小灶为肉灶,队帅及凡立大功将士,可凭立大功分发的黄袖巾领肉一勺。
夏诚待在汝城县衙里,他查看了功考司的所属账目及功荐人员,确定并没有什么不同,完事后打开了自己的小本本,里边许多人员名单是符合刚才功荐人员名称的,也有些新的名字被他记了上去,可同时这本子上许多人名也已经被历次划掉了。
这近一半的人算是在历场战争中报销了,夏诚心里看着蛮不是滋味,是我的过错还是世道的无情?
“李天成!”收拾好了东西,心里有些郁结闷心的夏诚叫了声,他亲自带队赶马出了府衙,决心出去走走,但一路市井的繁华并不能使他心散开。
一直带着自己的亲兵们出了县城南门,县门口的队官见带头是夏诚,不敢阻拦,看着他们出了去。
山野田间到处都是开始将要成熟秋收的谷粮,时有牛童水牛二者驱看野地放牧,城外浩浩荡荡的耒水支流奔流不息,远处传来了几句山歌声。
“天下雨来地长粮,
老百姓活在泥土上,
无人顾来无人管,
忙忙碌碌饿肚肠!
三班徭役四时税,
小斗借粮大斗偿!
叫声天爷好开眼,
富户官爷少名堂!
…………”
歌声充满了无奈,也有着对于生活的内心深处期望,夏诚听了几句,他看着眼前流动的河水,心里也忽像是被打开了,打仗死人是正常现象,哪怕是在他指挥下死的。就像这水不断的流去,人一旦死了,那就应该不用考虑死人的事,倒应该考虑考虑剩下的活人怎么办。
有些想通后,他又带人赶马往前走了走,在一处渡口边遇到了几个小孩在拿石头砸一个挑破担的中年疯子,那中年疯子的两个破筐里堆满了碎石块,看不出有什么用处。
而疯子口里还念叨着:“三文钱、一文钱!”
夏诚不知道触动了什么心弦,他正要派李天成上前去驱散这些无理玩闹的小孩以及半大小孩子们,远处传来有一声小孩子的怒吼声。
一个十二左右的孩童像风车般跑了过来,他手的拿着根榆树枝木棍,反复轮打,逼退着这些八九个拿石头砸人的孩子,有几个人不管不顾的还拿石头砸那个中年疯子,他上前就是对着那个带头起码十五六岁的孩子一棍子。
人小力薄,被人硬挨了一下后,掐倒在地上,七八个孩子打他一个,他捏拳又四下轮打,但相继的拳头与脚掌打的他口角流血,他也发狠一口气将那个打他打的最凶的孩子的右手小手指猛一口咬掉了。
“啊!”稚嫩的惨叫声吓得周围的孩童不敢再打,纷纷站起避开,有些胆小的已经开始转身跑回了家。
那种嘴角带血的仇恨怒视,令看着的夏诚心里有了点什么情绪,他止住了想管管的想法,想看看接下来情况怎么发展,不一会儿咬掉孩童家长带了一大票人,拿着扁担棍子,气势汹汹的出现了来。
小孩脸上也有些慌乱,但转眼而逝,他气鼓鼓的看着断指孩童的父母。
“给我打,打死这个小畜生,将他疯子老子今日一并打死了!”
而来的父母好像是个当地的族氏里的长辈,语气气极,不像是说着玩,棍子以及农锹被族人扛着拍打过来,那小孩跑避的快,可他的疯子父亲扛着破框扁担,口里大叫着:“三文钱,一文钱!”
渡口被人打着躲也不躲,很快的头破血流,目光呆滞着,口里尤还喊着什么三文钱、一文钱。
那十二的孩子急跑上去抱护着他的父亲,棍棒大半又打在了那孩子身上。
“造孽,逼疯一个不算,这老朱家又要灭根啊!”
“是啊是啊!”周围一帮看闲的人,一个个或蹲或站,语气虽然同情,但无一人上前阻止拉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