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五） 莫名焦虑（2 / 2）

小小的保全室里乱作了一团，我用调查表擤了把鼻涕，随手揉成一团，扔到土沙发下的垃圾篓里。我转身在自己的工具箱里，拿了毛巾肥皂，绕过撕扯在一起的疤眼和张胖子，对着大伙不急不缓地问了句：“今天浴室开门了，你们都不去洗澡吗？”p

因为浴室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开了，我的问话立刻得到了一片响应，人们顿时纷乱起来，丢下那些调查表，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东西。我在许班长恼怒的目光中，快步走出了保全室。p

正是中班吃晚饭的时间，车间里的机器几乎都停了，我夹在来来往往的挡车工中间，朝着车间大门走去，有人在身后一把拽住了我。p

“吴平，俺正要找你，今天晚上，俺哥他们想请你吃饭，想……想向你赔礼道歉呢。”刀削脸胡秀美扯着我的衣袖，一双狐狸眼谄媚地望着我。p

这也太无耻了！我黑夜遭袭的账还未算，现在就要找我和解，他们翻云覆雨，真是一对混蛋。p

见我没有开口回绝，胡秀美的眉目间露出喜悦：“俺哥就是想让你帮个忙，因为你人缘好，厂里许多人都听你的，请你让他们在工作组发的调查表上帮着给俺哥打个勾……”p

车间顶上的日光灯亮了，惨白的灯光下，胡秀美的刀削脸泛着青紫色。我没有再理会她，扭过身子继续朝车间大门走去。p

当天晚上，我踏着冻得硬邦邦的积雪，一步步走回到西张庄。红姐已经在家里将晚饭做好了。屋外寒气逼人，室内也冷若冰窟，我喝了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稀粥，身上才暖和了一些。吃完了饭，我和红姐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相拥着钻进了被窝，靠着彼此的体温，来慰藉着冰凉的身心。p

“你说，这些人马上就要来纱厂了吗？”红姐贴着我的胸口，眼含幽怨的问道。p

“过完年就会来。”我轻抚着红姐如玉的肌肤，安慰着她的情绪。p

晚风愈来愈猛，窗棂在嘎嘎作响。红姐直勾勾地盯着窗外黑魆魆的天空，目光中似乎有水在流动：“看样子，纱厂是没救啦。”p

“厂子就是黄了，咱们也不怕。于老师让我这半年好好复习，争取参加明年的高考。我想，按照自己的情况和补习班往年录取的比例，考个中专应该还行。到时候，你和小壮就跟我走，在我上学的地方安定下来，找个事情先干着，我也可以课余时间出来干活，等熬到我的毕业，分配了工作就一切都好了。”我听着红姐如兰的气息，第一次向她说出了自己的打算。p

“崔耀发能回来吗？”红姐神色黯然，似乎没有在听我的话，自言自语地嘟哝了一句。p

我的心咯噔一下，忙着支起了身子，凝望着怀中的红姐：“他回来怕什么？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现在吃饭不要粮票，哪里都能找到活干。听刘师傅上次回来说，南方的老板到处要人，就凭我现在的技术和能力，就是考不上学校，也能养得了你和小壮。”p

“吴平，姐真的没有看错你，可是……”红姐一声轻叹，呼出了万般柔情。p

“可是什么？没什么可是的……”看着鼻翼翕动、泪凝于睫的女人，我的心一下子融化了。p

夜色如磐，风声更劲。黑暗中，我们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紧紧地相拥在一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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