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二章 八方奔雷走汉中(1 / 2)
眼看着苦心筹谋在自己面前被一通无理手搅乱,李严气得脸色发紫,直指狐笃质问道,“狐副都督,你可知道诬陷朝廷重臣是杀身之罪?”
“那李大都督可知勾结外敌是要株连九族的?”狐笃不惊不慌,冷冷回应。
“大胆竖子!”李严盛怒,若不是忌惮刘禅在此,恐怕李严都要拔剑砍狐笃了,“你倒是拿出证据!”
狐笃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却是在听殿外的动静,胡搅蛮缠了这么久终于听得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气声传来,又是一阵黄皓的拉扯,狐笃终于露出了笑容,一变脸,连忙嬉笑着跟李严弯腰赔罪,“没有没有,下官只是大胆猜测,为陛下提供一个可能性而已。陛下面前嘛,各尽所言。若是有证据,下官怕是早就请旨直接拿人了,如何会在这里和都督客气说话不是?”
李严听罢都傻了眼,朝堂之上哪里见过如此死皮赖脸的大臣?正哭笑不得的时候,另一个人终于也出现在殿外。
只见诸葛乔气喘吁吁地与刘禅行礼,心里庆幸还有狐笃拖住了时间。狐笃却细声骂道,好你个伯松还不来的话我都要把整个朝堂都得罪了。
“诸葛乔不在相父身边侍奉,怎么也来了?”刘禅问道,好像各方都在为汉中事件奔走,只有他这个皇帝是最后才知道消息。
诸葛乔喘着大气,“臣受丞相之命,特来面见陛下汇报几条消息。”
大家都屏息静气看着诸葛乔,知道必将有大事发生。
“第一,夏侯霸领五万精骑从北面突袭陈到围攻安定的部队,被马承与钟万山等奋力击溃。第二,句扶进驻武都,胡济、阎宇各领两千兵扼守阳平关与西平关,马岱与姜维领兵一万进军阴平,对氐族首领强端成合围之势,料强端不能成事。第三,命狐笃领一万南中精兵驰援汉中。第四,命薛和尘前往武昌,说服东吴出兵合肥。第五,阆中军粮军备运输无故延误,致使长安不得不向汉中借调,后果既让长安险些失守,又让汉中守备进一步削弱,中了司马懿之计。丞相已经下令彻查此事。”诸葛乔说罢,看了看后将军、阆中太守吴班。
“竟然还有这种事!”刘禅吃惊说道。狐笃却在心里嘀咕,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诸葛乔相比狐笃显得温文尔雅得多,“陛下,曹魏此次已经前后动用了三十五万兵力,若孙权在合肥再牵制住曹魏最后的战力,则北伐成功指日可待。”
“这么说,现在就看薛和尘的了?这薛和尘是谁啊?”刘禅问道。
“薛和尘乃现任丞相府门下督。”诸葛乔应道。
“一个小小的门下督可胜任如此重任?”
“陛下有所不知,这门下督的任命都是非常严苛的,像上一任门下督就是身边这位狐笃。” 诸葛乔说罢不禁想起了狐笃之后,本应还有一位准门下督,柳侍山。
刘禅似有所悟地哦了一声,刚刚才见识到狐笃的不讲理,想来薛和尘作为接任者要吵架的话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准确地说,现在还得各方面同心协力,魏延、秦越得守住长安,赵云、凌毅更是得保住汉中。最重要的是,陛下务必坐镇锦城,为各方定军心。”
……
狐笃与诸葛乔结伴走出蜀宫,狐笃自然是要领兵驰援汉中,而诸葛乔却没有回陈仓诸葛亮所部,而是往桂阳郡的深山野林而去,临出发前给父亲诸葛亮送去了一封密函,只有四个字:东州联魏。
……
两千人,一万马。
这支罕见得近乎豪奢的一人配五匹良马的骑兵从北往南,呼啸而过大散关,甚至不与守关的丞相长史、军师将军向朗唠嗑一句。
这份财气与傲气,整个蜀国恐怕只有西凉鬼骑才堪担当。他们从安定到散关再到汉中,一路驰骋,几乎没有停歇。
……
与此同时,祁山下一支规模达万人的骑兵也正快速行军。道路并不宽敞,骑兵只能三三两两并肩驰骋,在蜿蜒的道路上拉出长长的队伍。为首二人,一人年近五十,浓眉方脸,正是马岱,另外一人三十未到,剑眉星目,自然是姜维。
姜维见马岱一路心事重重,便好言相问。马岱一边策马,一边细细斟酌,终于还是问道,“伯约,强端起兵三万作乱,本来陈将军还给我们两万骑军,你却只要一万。氐族勇士都是骑战的好手,你就这么有把握?”
姜维心想果然因为此事,便循循开导,“要换作马将军,该如何平定强端一部?”
“强端那三万骑军就像枕边的利刃,要我说只能速战速决,尽快消除后患。要不是陈将军本来就短兵缺将,我还想跟将军要个五万士兵,以雷霆手段平息氐族乱端。”
“将军试想,强端起兵后有四条路可走,向北攻取武都,然后据城死守,等司马懿大军收复雍凉,自然是大功一件,只是若曹军战败,独守山城的强端便无疑于瓮中之鳖,把成败交付别人之手,强端好歹一族之汗,怕是没这么傻。往南走阴平道,经文县、平武出江油,直抵锦城,此计最行险,以强端三万骑兵,断然不会走,殊不知或许是最有可能成功的方案。往东进逼,和司马懿两面夹击汉中,看上去胜算最大,唯一的疑虑在阳平关,阳平关险要,一千人马便可扼断三万人的前路,所以若走东线,必须要快,赶在我军回援阳平之前穿过。而西线,据守阴平,只侵扰掳掠往来军资车队,既能坐地起价,又能保大本营不失,只是若只图这点小利,又何必大动干戈起兵?”姜维徐徐分析道,“从探报来说,强端选了东进,企图和司马懿夹击汉中。所以我们快是要快,却是尽快占据阴平。”
“阳平关已有胡济领两千兵回援,伯约是说,我们黄雀在后,和阳平关守军两面夹击强端?”
姜维摇摇头,“非也,此时北面有武都句扶,东面有阳平关胡济,南面有西平关阎宇,西面,有我们驻守在阴平。既是弹压强端老巢,又四面锁死强端。马上就要迎来第一场雪了,到时强端进退不得,粮食短缺,军心涣散,自然不战而败。”
马岱恍然大悟,一扫先前的阴霾,“此行幸得伯约相陪,不然便徒添死伤了。”
姜维一阵苦笑,心中嘀咕,这又何尝不是陈到和张庆山对自己的考校?自己若是再大胆些,只需五千兵便能平定强端之乱,到时多少能在丞相诸葛亮面前赢得几分好印象。
……
魏蜀鏖战关陇,天下人都盯着长安乃至汉中得失的时候,真正掌控天下大势的那几双眼睛却从来没有离开过吴国国都。薛家兄弟从西城出发,直接在港口乘船,经汉水转襄江再转荆江,一路快船,没几天时间便到了武昌。
大事小议,小事大议。但凡召集群臣美其名曰议论的事,其实早有定案,只是借“议论”让大家心服口服接受结果。真正到大事的抉择,往往关键几个人就够了。这次孙权就没有像赤壁之战前夕一样召集百官与使者舌战,甚至都没有大排筵席来款待任何一方以示友好,而是直接将二人带到他真正议事理政的地方,浅塘阁。
浅塘阁坐落在武昌吴宫的最高点,依山势建在一处山坡之巅,临高眺望。据说当初此阁落成,匠作大臣请孙权题字。恰逢素以隶书闻名的张昭也在旁,孙权便随口让张昭题 “浅塘”二字。张昭自以为吴越之君所言乃“钱塘”,心中还不禁鄙夷孙权胸无半点墨,题个名都这般浅白,难免马虎了事。正当张昭在自己府中一挥而就墨迹未干之时,又有诸葛瑾前来拜访。诸葛瑾见张昭“钱塘”二字写得毫无生气,自然唠叨两句。张昭便与诸葛瑾抱怨孙权直白无文采,往后还得劝大王多读书。那诸葛瑾毕竟是整个吴国最懂孙权心思的人,只是笑道,吴王韬光养晦,其志不小,当为“浅塘”二字,以效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也。
薛和尘从阁外徐步而入,回味起浅塘阁这个典故,不禁看了看并肩而行的同胞哥哥薛同光。恰好薛同光也望着自己,温文一笑。
“难道哥哥也从浅塘阁看出了孙权的心思?”
此时孙权负手立于殿内,看着眼前长相一模一样却各事其主的两兄弟,心中非常不好受。连同孙权身旁陆逊、诸葛瑾与丞相顾雍三人也是面面相觑。
说是巧合,那同胞兄弟为了同一件事出使第三国,也是一时美谈。只是那也太不可能了,更像故意为之,那魏蜀两国对出使吴国也未免太儿戏,把我吴国当什么了?
未等孙权示意,诸葛瑾便先说道,“既入得浅塘阁,我们也不绕圈子了。你们谁先说?”
“他。”薛同光薛和尘二人异口同声说道,指了指对方。
薛和尘哭笑不得,没想到兄长这时候想的还是和自己一样,只好说道,“好吧,我先说。”——这句话,薛同光也同时说了出来。
吴国君臣一时间也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最后还得孙权发话,“谁是大哥,大哥先说吧。”
只见薛同光微微一笑一揖,“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让大王攻打蜀国,大王就算乐意估计也无从下手。永安太扎手,南中又太远。何况这些年南中在陈到、黄权的治理下日益强盛,怕是大王领十万军亲征也只是徒劳。”
诸葛瑾呵呵一笑,“激将的话就不必说了。”
“那成,”薛同光作为使臣全然不顾什么外交礼节,“以吴国的秉性,从来都是落井下石的习惯,也不指望大王攻打西蜀以解我大魏之危。只能说,如果大王非要在合肥和襄阳之间选一地,那我还是衷心希望大王能选襄阳。”
顾雍问,“何解?”
薛同光哈哈大笑,“张文远虽身死,但英灵犹在,仍能止孩儿哭啼。大王横竖是打不过,还不如去襄阳碰碰运气。不过记得不要再拍诸葛子瑜大人去了。”
在场莫说吴国君臣,连薛和尘都对哥哥的话感到匪夷所思,这哪里是作为使者来结盟的,说是下战书都不为过!
“乱棍打出去!”陆逊看了看孙权面色,直接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