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 / 2)
奇怪的是,在这个时候,他怎么还会注意这些?
他也还记得,她衣服的颜色也永远是那么轻轻淡淡的,就像是春月。
她也一样,两个人没由来的,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蒸饼。
她的脚步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他似的,但是每一步还是踏在他的心坎上,将他的心一下下的揉搓着,搓得粉碎……
他不用看,也知道她是谁。
因为这个人的这张脸,也不知道在他睡梦里出现过几千几万次,每一次她都仿佛离得很近,却又距离得那么遥远,不可触及的遥远。
每一次在睡梦中,当他伸出手想要去触摸拥抱她时,都会忽然从自己这心碎却又甜蜜的梦镜中惊醒。
他只有躺在自己的冷汗里,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数着自己的伤痛,在床上颤抖着、翻滚着,等待着天亮。
可是等到天亮以后,他还是一样的痛苦,还是一样的寂寞忧伤,还是一样的等待着天黑,继续在床上翻滚,继续在自己的噩梦里哀嚎。
现在,梦中的人真实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甚至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她。
他知道,这不再是梦。
可是,他又怎能伸出他的手?
他配么?
他根本就不配,他是肮脏的。
他只希望这依然只是个梦。
梦里他还能大胆的去想,还能将她拥抱在自己怀里。
但是现在……
现实永远比梦更残酷……
他弓着身子匍匐在潮湿的地上,虾米一样的,只希望她没有看到,只将他当做一只躺在路边的野狗,她只是凑巧路过这里的。
他希望她只是路过……
在他想来,也许真的是只野狗还要好得多。
野狗是不知道羞愧的,也可以随便找个窝钻进去,躲在里面默默的舔舐着自己伤口。
谁也不会去关心一只野兽,向对一只狗行注目礼的,怎奈此刻躺在臭水沟旁的,偏偏不是野狗,而是他自己。
他祈求老天不要让她发现,可是很显然的老天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还是诚心要折磨他,竟偏偏要让他来接受这种羞辱。
他挣扎着想跳起来,偏偏全身的肌肉都已在收缩抽紧。
他希望自己晕厥,哪怕片刻也好,至少他的这种羞辱能够短暂时间内得到解脱,可是他又很清醒,清醒得就像是刚从渔夫手里鱼钩上逃脱的鱼一样。
他只听到她一声叹息,她似乎想要伸出手来抚摸他的脸。
看到这双手,他心灵深处忽然起了一种莫名的颤抖,全身上下就像是弹琵琶一样的抖动抽搐着。
他喉咙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咯咯声,就像垂死挣扎的野兽。
忽然又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屁股中箭的兔子一样的跳起来,就要逃走。
他不敢面对她,他更不想让她看到他的痛苦。
一个大男人,被人发现躺在臭水沟旁,那实在不是一件很有脸面的事,就算这个人很有素养不来嘲笑。
但对一个骄傲的人来说,那种羞辱却也实在难以想象,也实在是不可以忍受的。
他宁可流血,将自己最后一滴血流干他也在所不惜,也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可是现在,他宁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的悲伤痛苦,都在嘲笑他,他只不想让她知道,谁让她长得这么像她?
可是事与愿违,她偏偏又要叫住他。
她的声音也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仿佛也带着些说不出的沧桑,就连那淡淡忧郁的双眼都是那么的相似。
难道她看不出来他为什么要逃么?难道她看不出来他的哀伤痛苦么?
难道她来也是为了要指责他?
难道她来也是为了来嘲笑他的么?
萧雨衣静静的站着,看着,她了解他的痛苦,她想扭转头不去看,因为她已经不忍再看。
可是她做不到,泪却已将落,她只觉得心酸。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是否也有勇气去面对如此深邃的痛苦,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他,让他没有倒下去。
她的眼睛却已经朦胧,悄悄的闭上了双眼。
因为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眼泪就会流下。
如果此时,他回头,就会发觉泪正从她的脸上慢慢的流落,也和那个人一样是晶莹的,也就会知道她的泪,也同样是苦涩的,可是他不敢。
他不敢面对她,又不敢逃走,只觉得两腿就像灌满了铅一样沉重,就连挪动一分都是那么的艰难。
为什么又不敢逃走了?难道自己现在连逃跑的勇气都已经没有了么?还是因为他还是忘不了她,还是希望再看她一眼?可又为什么不敢去面对她?就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眼那也好?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
巷子里却有风。
雨后的风总是特别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