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学院(1 / 2)
我们的女人社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立起来了,没有名字——本来还想附庸风雅地来个洛中几贤、神都二十四友之类的名号, 然而与外间士人们有一分文采恨不能吹嘘成三分的习气不同, 御前近人,哪怕是贺娄氏之流, 都深自谦抑, 绝不肯承担这份虚名, 没有固定的地方——只约定每月相见一次,没有声张——虽然总会有不少人知道。社规虽是经我草拟,却是由大伙一条一条仔细讨论出来的,在我的刻意鼓励下,她们都未因我的身份而有所犹疑,每人都或隐晦或直接地表达出了自己的立场, 最终成了四大章、三十六小章的条陈:互为祭祀, 哪怕彼此为敌,也年年如此, 不可断绝;本社的最高目的,是为天下女人求福利, 最低要求,是不得以下作手段伤害本社中人——可以有不同的政见, 在朝中、宫中争斗, 却不能行欺骗、贿赂、栽赃、盗窃、刺杀、背叛等事, 违者社中共弃而剿之;外人须得本社中人引荐入社, 入社者须经三分之二的人投票同意, 社长的票视为三票, 理事、监察都视为两票外,每个社员投票权均等,不可因身份政见等事而生歧视,退社者毋须经人同意,却永不得再入;我为一社之长——这倒不纯是身份所带来的小小特权,也因这主意本是我起的头,各项制度,也多由我草创——主持每月会议,拥有对所议事项的一票否决权,但一次会议只能使用一次,婉儿和崔明德为社中理事,轮流准备会议、收集社员提案、处理日常琐事,同时各自拥有对社长的弹劾权,裴兰生是监察,拥有对除了社长之外的所有社员,包括理事的弹劾劝,社长、理事和监察们在每次会议中都拥有一次无条件提案的权力,社员们的提案则需要有四分之一的人提出才可在会议中讨论。
我本来还想为各种职位设置连任限制,结果这主意在私下商量时就被婉儿、崔明德和裴兰生一致否决了,理由是社党初创,势力薄弱,而且大伙多半是冲着我这招牌来的,若是知道我五年、十年后就要退出,恐怕人心涣散,社还未起,便要散了。崔明德还特别强调,什么时候便要做什么时候的事,说话时两眼紧紧盯着我,好像我是那等好大喜功、异想天开的人一样,我悄悄和阿欢抱怨,指望着从她那寻些安慰,她却雪上加霜:“好大喜功不至于,异想天开实在是没有冤枉你,而且你这人性情急躁,想一出是一出,崔二的担忧实属空穴来风,其来有自。”
她说话时正坐在案前看书,还是最早时自我那借走的《老子》,已被她翻得发黄出毛,字里行间都是指甲掐过的印记了,却还不肯换,我赤着脚披着衣裳靠坐在她身后,从她身旁伸头去看她捏着卷轴的手,将自己的手抬起来一比,发现自己的手指虽比她的长,看着却不及她的纤细,不觉有些忧郁:“真是稀奇,你倒夸起崔二来了。”
阿欢连余光都不肯分一点给我,还将书卷挪开些,免得我手挡住她的字:“不是夸她,只是她说得对。”
我躺着挤进她手与腿之间的缝隙,迫她不得不看着我:“我也算了却了一件大事,你不恭喜恭喜我,只顾着看这书做什么?”见她翻个白眼,忙忙又道:“不是说女人社,是守礼。”
阿欢听我提到守礼,才终于肯把书放下,赏脸看我,我偏要拿乔,在她腿上拱来拱去地道:“想喝奶茶。”
阿欢白我一眼,慢慢起身,替我调了一杯加了许多碎干荔枝的网纱奶茶——最近有人发现以纱巾过滤的奶茶更澄澈、腥膻味更少,还有人发现除去糯米丸子外,葡萄干、果汁之类也可以加在奶茶里,于是这东西忽地就在都中风行起来,天津桥南的饮子店专门推出许多奶茶,宫中各处除去茶和果饮外,亦开始常备这种以纱巾滤过的奶茶——我见机会难逢,环住她的腰磨磨蹭蹭地求她亲自投喂,结果她有了儿子忘了我,竟狠心将我的手拿开,一脸凛然不可侵犯地迫我快说是守礼的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