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初雪(2 / 2)
这些时候,不知是因为总去和婉儿上课,还是因为有韦欢提醒的缘故,我渐渐地体会到了许多从前不懂或是半懂的道理,然而越是明白这些,我越佩服的,却不是这两个年纪与我一般大、却比我成熟许多的同辈,而是我的父亲和母亲。
想想看,我不过占据一个小小的宫殿,手下有着百十许的随从,这些人还都是经过父母和殿中、内侍两省精心挑选的相对老成可靠的人,管教起来都已经如此吃力,父亲和母亲两个人,要打理这偌大帝国,还能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不知需要怎样的襟怀和手腕?父亲生下来是皇子,又长在这帝国中心,从小到大,身边无数良臣贤达教导辅佐,能将皇帝做成这样,倒是在情理之中,如母亲这般,自己一步一步挣扎上来,却不知要有怎样的天赋,又要付出怎样的努力?
麟德十一年的秋天这样慢慢地过去了,进入冬天,拖了许久的皇太子婚礼终于办成,被圈在东宫读书的皇太子李晟也终于又被委任了差事,督办洛州宫殿的修缮。
新近改封冀王的李睿因为征讨吐蕃的军队打了一两场小胜仗而被益封千户,又被派去主持修《孝行说》。这本书是许敬宗提出来要修的,他的意思是今年发生旱灾,全怪现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为了彰明令德、匡正风气,不如向天下刊行一本集古往今来所有有德之士事迹大成的书,以此为天下表率。而所谓有德之士,首要在孝,因此此书叫做《孝行说》,且必须由一位位高权重,同时年纪又要不大的人来修攥,最好的人选,是当今二位圣人之子,太子之弟,冀王李睿。
本朝以孝治天下,父亲和母亲当然不能不同意这么有意义的事,母亲还下令于弘文馆之外再开广文馆,选学士三百人从李睿修书。
麟德十一年十一月二十日,父亲和母亲丢下新婚的皇太子李晟,带着李睿和我,去了汝州温汤。
韦欢眨眨眼,说:“妾自伴读入宫,已有月余,与公主朝夕相伴,旦暮交谈,不敢自称公主密友,却也自觉志趣相投,谁知公主竟以等闲视之,唉。”她叹了口气,两肩塌下,作出垂头丧气的样子:“若是这样,妾又何必费心费力,替公主在球场奔波卖命,得罪诸位贵女呢?”
“不是这样…”我赶紧解释,“我…我方才是一时意气,你不要伤心…”你这时候说不打球了,我的面子要往哪放?难道当真摆出公主身份,迫使其他人都停住,等我一个一个把球进去么?这事要传出去,我还不得青史留名?我可不要成为后宫列传里面那些反面例子,让我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史上无名的“唐某宗第二女”好。
一想到这件事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我有点着急,伸手抓住韦欢,压低声音求她:“四娘,阿欢,我…我不过一时玩笑,并不是当真以公主的身份来欺压你,你…莫要恼。”要恼也一定要先替我把球打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