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难题(1 / 2)
母亲所给书信是自济州而来,说独孤绍并未投往独孤元康的大军,而是孤身入了与历城相近的长清县,以金吾校尉的身份收拢兵众,大竖旗帜,抵御叛军。战报机密,细务不得与闻,只知母亲与宰相商议过后,当日便即下诏,以独孤绍为游击将军,得假长清、历城、章丘、临邑等十县兵事——除长清外,其余九县都早已陷落敌手,长清其实也已被攻克,只因独孤绍过去,才勉强在县城中竖起一支孤军抵抗——相机辖制、便宜从事。
此事令我忧喜参半。喜的是独孤不但能如愿投军,且她一旦成了朝廷敕封过的招讨武将、立过战功,于婚姻之事便越有自主权了,忧的却是前线凶险,她又是孤身而入孤城,万一有所损伤,实在令人痛惜,何况她或多或少是因了我的劝说,方才做出此事。
除了忧虑独孤绍之外,我心中还有一重隐隐的猜测,这猜测令我心中难安,几次想要去问阿欢,话到嘴边,却又每每缄口。
我她。她在门外伫立等我时引颈遥望的模样,她说话时对我似嗔还喜的千万风情,我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我她说的每一个音节,平、上、去、入的变化在她嘴里总能绽出与众不同的魔力,毋须雕琢,自成天籁之音。
可独孤绍是我的朋友。倘若这次她出了什么事,我大约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阿欢不是没有算计过我。事实上,我们的交情自一开始便充满了利益算计。可她对我的算计,与对独孤绍的算计,是不一样的。那是一种我说不出来的感觉。我唯一知道的,是这感觉令我不舒服。
连着三日,我都在百孙院中流连不去,举止迟疑、言语犹豫。我不知阿欢是知道我的疑虑,却闭口不愿商谈,还是对此真不知情,总之她对此事一字不提,连前线的战事,都显得有些漠不关心。
第四日的时候,我依旧在犹疑,却是崔明德忍耐不住,找到百孙院来。
她一向不事浮华,今日却特地穿了绯红衣裙,上衫略浅,粉嫩如初夭之桃,裙摆较深,艳红如寒冬腊梅。她步履依旧是轻盈的,直踏进殿中,连拜也不拜,两眼勾勾地看着阿欢:“王妃如今可如愿了。”
她的目光冷如寒冰,面色青铁,仿佛随时都会上前揪住阿欢的脖子,我下意识地站在了阿欢身前,略带着几分心虚地道:“二娘来了?许久不见,一向安好?”
崔明德冷冷地看着我,我被她一看,越觉不安,不自觉地低了头去,阿欢却轻轻握住我的手,站在我身边,浅笑道:“不是我如愿,是独孤绍如愿。”
只这一句,我便知道困扰我许久的问题的答案了,心中发寒,手不由自主地向后一动,轻轻自阿欢手里脱出去,立在一旁,崔明德冷笑着看了我一眼,昂起下巴看阿欢:“是么?”
这是时下世家子们傲视同侪时常有的姿态,我原以为在崔明德身上不会见到了,今日才知是自己无知——崔明德不但能有这样的神态,其中傲视俾睨之气,较之寻常世家子还更添百倍,我虽穿着一品紫衣,却全被她这五品的绯衣给比下去了。
然而阿欢却并未被崔明德的气势所摄,她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声音轻和,面带笑意:“当初向独孤绍授兵法战阵的不是我,令她自请献鞠舞、为仪卫、练女兵的不是我,教她脱出仪卫、入金吾的不是我,奏免其官、强令她嫁人的也不是我,敕封她为游击将军的更不是我…二娘以为,她去投军,是我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