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一章 王者见王(1 / 2)
翌日,碧空如洗,金光照耀在滚滚大江之上,如莽纹金龙,乘风破浪,又如煌煌金凤,破云而出。
整个荆南,一派凌云壮志,气象万千。
昨日的腥风血雨,一扫而光。
可是战争的阴云,却依然笼罩在大楚的天空。
轰!轰!轰!
万军奔雷般的震动声中,黑色的九尾凤旗和五尾金凤旗,齐齐招展于猎猎风中,甲胄染血的两只大军,沿着汉水之滨一字排开。
集结的号角在两军之间狂啸!
汉水之上回荡着进击的呼号!
两军对立。
权力之剑在手中。
等待着奋力出鞘,挥出的一刻。
此时男人看着女人的眼神,既像看着爱人又像看着敌人。
他高举手中的剑,对她大声说道:“凰儿,历史会告诉你:就算你头戴王冠而生,王冠也会跌落尘埃,没有谁能逃过它的审判!”
“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女子瘦削的身形,此时,没有凤冠,没有头盔,没有束带,只有飒飒飘散在风中参差不齐的短发。
高高扬起下巴。
作一个君王该有的样子,绝不低头。
面对若敖子琰的语言挑衅,她只是默然一把解下腰间挂剑的沉重玉石腰带,“哐当”一声扔在了地上,又一把扯掉身后碍事的披风,然后按住了愤怒的王剑,紧紧握住,拔剑。
这一刻,她一直注视着对面望着她的男人以及在阳光下飘荡的九尾凤旗,从未有过的冷然而不屑,扬起一个尾意。
“是吗?”
芈凰看着他,同样的高举起手中的太阿王剑,一剑怒指向他,喊道:“要战便战!”
“不用为你的反叛多说无用之词!”
在她身后所有战士顿时发出山雷霆般的愤怒吼叫声,千万条手臂连带他们手中的兵锋划过荆蛮,指向对面携势而来的若敖子琰。
“叛国者,才该接受审判!——”
“受死吧!——”
“叛国者!”
……
无数声“叛国者”叫破天地,深深刺激了那名为若敖子琰的深深骄傲。
没有实力的愤怒是毫无意义的!
可是背倚整个若敖氏的他的愤怒,来势汹汹,转眼间却可以滔天。
站在万军之前,他眼眸星寒惊九州,杀气满溢动四方,兵锋如雪亮荆蛮,而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面,只有男人的冷血,仇恨,和难以压制的愤怒通通借由这一战宣泄出来!
当手中的兵锋高举落下,剩下的不过是每一个竞逐于权力游戏的角逐者,冷酷到听不出半点感情的命令:“杀过去!”
“上!”
若敖六部齐齐挥戟上前。
身后千骑奔出,兵锋如洪波涌起。
黄色的沙尘随着骑兵的策马而来高高扬起,将对阵的两军再次一点点掩盖,整个大江边上渐渐弥漫在漫天的风沙之中,细小的沙尘,草屑,像是石块一样重重击痛干裂爆皮的肌肤和干涩发疼的眼角。
漫天云霞被漫天风沙取代,天空黑沉沉一片,几乎要沉沉压在二人头顶,唯有两双执着的眼,撑开这天地间的黑暗,直直穿过漫天的风沙,静静相看。
而在他们身后的城头,欧阳奈,闾一,养由基等人快速地打马跑出,一声声大喊:“全军结成战阵!”
“准备!”
“快!”
“全部各就各位,若敖氏又要反叛了!”
所有人以最快速度,各就各位,弓弩手搭弦上箭,冰冷的箭矢对准迎面而来的敌人,准备拖回郢都修缮的战车,甚至来不及掩埋的尸体都被拉到前方组成营垒,凸起的青筋说明了每一个战士心中的紧张,所有人握紧手中的剑戟,面对此刻的剑拔弩张,阿信挥手命令盾牌手举着残破的盾牌上前,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新的敌人,结成坚固的生命城墙,以捍卫者的姿态守在芈凰的身前。
“嘶!——”
城外的战马发出一声声令人心烦气躁的嘶鸣,不安份地刨着蹄子,甚至恨不得把身上的骑兵通通摔落至地。
面对一声又一声的号角声。
它们也想挣脱缰绳。
自由奔跑。
沉闷的空气里,充满了恐惧和压抑的气息。
每一个经历过昨日那一场恶战的人都能感受到又一场恶战正在酝酿中。
爆发,也只是几句话的时间。
潘崇,李老,赵侯……无数人立在后方的保护圈中,听到这巨大的冲锋号角声,艰难地吞咽了一口水,喉头上下滚动着,目光紧紧盯着大江边上即将发生的战斗。
“这是最后的战斗了吗?”
十数万大军再次集结在郢都城外,形势却再次逆转,叛军变成守军,原先的守军和援兵成为叛军,还真是讽刺。
大风狂啸,这晴朗的一日再度化作血雨腥风的一天,清浦大喊着第一个拔出腰间的青铜剑:“为了若敖氏!为了令尹!”
惊风,杨蔚,齐达……他们也紧随其后。
“以血还血!”
“以眼还眼!”
仇恨是这世上最好的进攻士气!
有当先的士卒第一个被削去头颅,然后被清浦的长戟挑起,仿佛祭旗一样高举过头顶,向芈凰那一方示威,而惊风也利落地紧随其后斩下一人,手中的风的预言了吗?亡于此代,无后人祭奠?”
“一个越椒已经让我族分崩离析。”
“你再也不能如此了。”
“绝对不能了啊!”
“族老请你好好地为所有族人的生计想一想,子墉如今也懂事了,他跟着殿下还打败了子克,为殿下守城,如今你也大胜归来,待再召回那些离去的族人,我们一定可以很快重振家族!”
若敖谈说了很多,可是若敖子琰却一言不发。
或者无人知道他到底听进去多少。
若敖子墉一直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可是这个堂弟心思实在深沉莫测,他根本看不出他是把族老的话听进去了还是想要如何,于是又开口劝道,“子琰堂弟,堂兄知道自己过往无用,甚至是家族的拖累。可是经此一事,我全族蒙难,不仅你心痛,我们也痛心疾首!”
“堂兄更是发誓一定要坚守到你回来振兴我族!”
“可是越椒自称令尹这一月以来,国内形势有多么危险,你根本无法知道!……我们与殿下更是数次徘徊于生死之间,殿下被越椒追杀至早产于大泽边上,若不是得医老相救,定是母子俱亡……我和族老被子克追着在江陵平原满地跑,还被他当作鱼饵想要骗开凤凰山的大门,其后又被越椒围城近半个多月……而原本我们以为固守凤凰山城就可以等到你的回来,但是越椒凶狠残暴,司徒其心恶毒,欲以疟邪瘟疫害我十数万城内城外战士性命,其中自然也包括我若敖十一万人马……若非不是等不到堂弟你回来的一天,我们不得不出城自救,谁也不想让我族蒙此大难!……”
他大手一指:“齐达,姚军,你们出来!你们也是知道当时城内有多么兵凶战危!”
“姚军已战死!”
齐达满脸铁青地出列,但是也不否认若敖子墉所说的:“当时我们确实被大公子围困凤凰山中大半月,老司徒歹毒心肠,以瘟疫驱赶我军出城,才不得不与大公子正面对抗!”
“可是我本意是准备弃城北上追寻公子,是殿下非要坚持一战才至我若敖氏两军伤亡惨重!”
“你说错了,是我们大家都坚持一战,族老也是同意的!”若敖子墉看向族老,族老虽然心里不认同若敖子墉的话,也不得不点头,不然定会加深若敖子琰与芈凰之间的怨恨。
“好了,都给我闭嘴!”
若敖子琰挥剑终于打断了他们无休止的争论。
随后,他冰冷的目光巡视过周遭的将士,士兵们因为听到都城有瘟疫蔓延眼中已经渐渐生起恐惧,而他也知道这一战再没有办法打下去。
而他们的到来,更是给原本胜利的楚军再次带来恐慌和不安,就连他的族人也人人畏惧他成为第二个若敖越椒,对他心生警惕。
这一切与他离去时满载荣耀而归的设想。
截然相反。
眼见着若敖子琰的理智逐渐回归,一个老者排开楚军从对面走了出来,指着他手中的剑,开口道:“子琰,把剑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