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回首往事下(2 / 2)
,你根本就不懂”王立彬无可奈何摇摇头,“要说起这,大约近和谐也逃不了其中。”
对于晚它十年出生的何俊毅来说是一个有些遥远的词。
“你知道当时的口号是什么吗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三年超英,五年赶美。蚂蚁啃骨头,茶壶煮大牛,没有机器也造火车头。公共食堂万岁。一天等于二十年,在眼前。呵呵,牺牲农业发展工业,哦对了,还割咨和谐苯和谐煮和谐意尾巴,宁要社会煮和谐意的草,不要咨和谐苯和谐煮和谐意的苗,领导都恨不得人们是机器,长得一样、动作一致,吃一样的饭,穿一样的衣,种一样面积的地,养一样数量的猪人不是人,就像是他们手里的泥块,捏出来的泥人儿都长得一样,稍微有点不一样,就给你捏回去,捏得跟别的泥人儿一样了才罢休,这也是后来特殊和谐十七和谐的罪状之一啊”
何俊毅忍不住插了句:“你怎么对这些东西知道这么多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啊。”
“我爸妈会跟我说啊,他们把什么都跟我说。”说到自己的父母,王立彬嘴角又扬起自豪的微笑。虽然家庭贫困,父母双亡,可在他们生前,一家三口一直相处得和和睦睦。
他自豪的微笑让何俊毅有些羡慕与伤感,“我爸妈从小就不跟我们说话,到现在也不怎么说话。最近几年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男大当婚,所以我才逃到下江来了”
“呵呵,逃出来干嘛下江有什么好的看看我们上班的鬼地方,有几个正儿八经的女人全是有钱人的胯下之物别怪我说话直,在这种城市混,想正儿八经娶上个媳妇就是痴人说梦反正我是不抱希望不过,你今年过年回去可就惨喽,有的被唠叨啦你可千万别把我带回去啊,免得你爹娘以为你女人找不着情急之下就找了个男人哈哈哈”王立彬仿佛都想象到了何俊毅被爹娘前后夹击的模样,乐得合不拢嘴。
一席话让何俊毅郁闷起来:“你说得我今年都不想回去了算了,就在下江,我跟你过年得了”
王立彬压根不信他不回去过年,借着酒劲开玩笑道:“一言为定就在我家过年”
“不行,得在我家”
“就在我家”
两个喝多的男人跟孩子似的又跟傻子似的争执着。突然,何俊毅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你当时为什么会选择给杨洪伟当司机,把铁饭碗丢了84年虽然那时候我不大,不过我知道我爸妈才拿30几块钱一个月,你拿60几,人家挤破头都想站你位置。站在当时的角度来看,你跑出来给杨洪伟开车没保障啊”
不问倒好,一问,竟牵扯了王立彬内心深处最敏感的弦。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表情也变得凝重伤感。上头的酒精让他难以抑制内心的无奈,他重重叹了口气,一时间,整个屋子的空气仿佛都弥漫着悲哀。
“怎么了我是不是问错话了”见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何俊毅有些发懵,“那,对不起了,当我没问。”
沉默许久,王立彬终于开口:“不,你问得很对,我给杨洪伟开车真的没保障。”
听他口气,仿佛这其中又是一段故事。何俊毅试探性问道:“他怎么不保障你了不介意的话,告诉我呗。”
王立彬揉了揉太阳穴,抹了把脸,故作轻松的语气,“其实他对我还是挺有保障的。”
这一下“真的没保障”一下“挺有保障”的说法可把何俊毅给绕糊涂了,他瞬间有种被戏弄的感觉,“我说你是喝多了还是怎么逗哥哥玩呢”
“没有”王立彬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懒得跟何俊毅争辩那声“哥哥”的自称方式。“杨洪伟的承诺很有保障,只是,她的承诺没有保障”
“什么玩意儿”听不出“他”和“她”区别的何俊毅更是一头雾水,“你说话能说明白点吗到底谁的承诺没保障”
“阿珍”王立彬轻轻念出这个压抑在心头很久的名字。
何俊毅的眉毛微微一动。
“她叫刘丽珍,是我在红湖村青梅竹马的伙伴。我们都成分好,所以特殊和谐十七和谐一开始没给我们多大影响,可是就在特殊和谐十七和谐快结束的前两年,她家出事了”回忆起当年的场景,王立彬仍然像胸口压了块大石头那么沉重,他轻轻吐出一句:“你见过抄家吗”
何俊毅摇摇头,但仿佛已经想象到了那幅惨烈的画面。
“有一天。她爹把和谐语录弄丢了。那晚下了一整晚的瓢泼大雨,第二天一大早,邻居就在他家门口发现了地上那本被淋得透湿的和谐语录然后他们一家三口都完蛋了”
虽然没亲身经历过,但何俊毅也听说过,也能想象到那时的场景。他聚精会神地继续听下去。
“砰砰砰砰砰砰一斧头一斧头死命劈下去”王立彬连用了一串象声词,也无法将当时的震天巨响表达出来。“声振屋瓦,乒呤乓啷,眼前就是木片横飞,只要能碎的东西,都没个全尸了,你能想想那个场景吗没亲眼见过的人根本无法想像就算是个事不关己的外人,可看到那些桌椅橱柜,还有那些稀奇家珍给劈得四分五裂,心里的震撼也是说不清楚的我看到阿珍的爹被按倒在地,阿珍母女俩也缩在角落里,只剩下哭。”
说起这段往事,他还是难掩心中悲愤,将拳头攥得就要咯吱作响。何俊毅轻轻握住他颤抖的手,十几秒后,他稍稍平静了一些,喘了喘气,又接着说下去。
“这时候,我看到一个女同学,突然气势汹汹冲到角落,飞起一脚就踢在阿珍的脸上阿珍哪还顾得上躲闪这一脚下去,一声巨响,我听到的是阿珍脸上骨头碎裂的声音”
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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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那心惊肉跳的“咚”的一声,始终贯穿着他二十年来的噩梦。每每提起,五官和五脏六腑都会不自觉拧作一团,气也喘不过来,仿佛那一脚不是踢在阿珍脸上,而是踢在他胸口。
“踢完了那个女同学还嫌不够,拿了一瓶红墨水,往阿珍脸上泼阿珍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那个女同学,在班里就一直嫉妒阿珍比她漂亮,这回她算是报复了个痛快阿珍的下巴,从此就歪了但是事情还没那么快结束,第二天,批斗大会就来了。他们一家三口被五花大绑,在烈日炎炎下面跪着,被一条一条揭发所谓反和谐罪行,身后还有几个壮汉死命摁着他们的头不让他们抬头,必须一直弯着腰阿珍跪着跪着就中暑了,身子一点一点就软下去了”
想象着那幅画面,何俊毅觉得自己的下巴、腰跟脖子也都不由得疼了起来。
“没日没夜的批斗审查、逼供拷打、轮番轰炸、人格侮辱、不停叫他交代反和谐计划、写检讨书阿珍她爹终于扛不住了,他吃了一辈子苦,就是没能挺过特殊和谐十七和谐这关,他自杀了”
何俊毅认真听着阿珍的故事,早已经忘了刚才他提的问题是什么。王立彬却将话题一下转到了这个上面:“你不是想知道她那个没保障的承诺是什么吗故事就从她爹死后开始她爹人是死了,可他还欠着别人钱啊,一个叫林根宝的天天上门讨债,阿珍母女俩都已经生不如死了,怎么可能还得出来呢”
“那怎么办”见他又是很久没说话,何俊毅忍不住开口。
王立彬的表情十分痛苦,“林根宝看上阿珍了阿珍他妈就把她嫁给林根宝了她才十八岁,就像个物品一样被卖了从此,她在城东,我在城西;我入厂开加料机,她跟林根宝结婚生子。后来我才知道,当年她就生了个女儿,因为属羊,叫羊羊,我见过一次。”
“你们后来还联系”
“她嫁走的那两年没有再联系,但两年以后有一天,我居然跟她偶遇了然后我们就”
何俊毅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无暇理会何俊毅,王立彬继续讲下去:“她说,林根宝虽然大她十几岁,虽然胡子拉碴,虽然五大三粗,虽然目不识丁,但是人对她很好,很体贴,把她当朵花似的捧着,什么活都抢着干,什么好吃的都让阿珍先吃,外头的女人看都不看一眼男的疼妻爱女,女的夫唱妇随,我还能反驳什么呢你不知道,所有的人都说他们是模范夫妻、婚姻标榜,说阿珍嫁到这样的好老公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只有我看得最清楚,这种逼债之下的婚姻,就他妈是一堆,阿珍想不夫唱妇随也得夫唱妇随,她有选择的权力吗林根宝对她体贴一点,就被人说是模范丈夫了,可林根宝逼债的时候呢,咋没人说他是恶霸流氓”
他又越说越激动。许久,才平息了一口气,继续讲下去:“说出来不怕害臊,我跟她就没正大光明过,自从那次偶遇她以后,我们就偷偷摸摸处了。加起来处了有六年多,虽然见面不多,厂里上班也忙得很,但我心里自始至终就是她的影子,活这么大,我还没爱过第二个女人。我知道我不是她唯一的男人,但她是我唯一的女人。我们的关系就是一段摆不上台面的关系,我多想跳出这种关系”
说着说着他又沉默了。何俊毅关心起了后续:“然后呢”
“她跟我承诺过,只要我能帮她还得出林根宝那笔钱,她就一定会跟我走,她愿意跟我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回忆起阿珍的承诺,王立彬仍然心潮澎湃,喉头也哽咽起来,“她说得信誓旦旦,说得我信以为真,说得我恨不得想尽一切办法都要凑齐那笔钱。”
听到这里,何俊毅终于明白了什么:“所以你为了钱,才会丢了冶炼厂的铁饭碗,跑去给杨洪伟那种人开车”
“是就算不知道杨洪伟的承诺有没有保障,我也一狠心答应了因为我以为就算全世界的承诺都没有保障,阿珍的一定有保障”王立彬难咽心头苦楚,上头的酒精让委屈的泪水就快要压抑不住。“可是当我攒了三年,终于攒齐了她要的钱以后,你知道她最后来了一句什么对不起,羊羊才八岁,她习惯了现在这个爸爸,为了羊羊的成长,我还是想留在现在这个家。”
何俊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动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也许他很想骂那个出尔反尔的“阿珍”,可最终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狠狠抹了一把脸,深呼吸一口气,王立彬装作没事人似的耸耸肩,“没什么,这种女人,根本就不值得我记得,我已经把她给忘了。这几年过去了,我们也没再联系,我也懒得管她是死是活,我自己也该好好的找个能摆得上台面的对象了,能摆得上台面的对象”
“是啊,赶快把她忘了吧”何俊毅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王立彬又自嘲起来:“可是说得轻巧,我上哪找去就在星辰度假村里头找吗这里的女人一个个比阿珍还要现实,表子无情,戏子无义,残花败柳,人尽可夫二八鸡婆巧梳妆,洞房夜夜换新郎,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女人啊女人到底是个什么动物,我对女人,都已经绝望了”
嘲弄着自己,嘲弄着女人,还不忘出口成章吟诗作赋一番。何俊毅又无奈又好笑地看着王立彬,只见他嘴里一边念叨着诗赋,一边打了个呵欠,然后渐渐的窝进沙发里,慢慢的眼睛也睁不开了。
凌晨四时半。破晓前的黑暗笼罩着大地,露珠已悬挂在沉睡的草尖静候黎明。
轻手轻脚地为他盖好被子,何俊毅轻手轻脚地带上门离去。转过身的那瞬间,他突然想起王立彬说了好一串故事,却还是没告诉那四个9是怎么变出来的。
也罢,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