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肩而战(无赖母老虎...)(1 / 2)
除了滴滴答答的水声在看热闹, 世界宛如按下悲催的暂停键。吴勒目瞪口呆,一会看卓裕一会看徐佐克。徐佐克不怒自威,气场不减当年, 依旧习惯用最直接的方式达到效果。
“不, 不是, 老徐你……”吴勒偏袒卓裕, 试图帮他说话。
“你也是个小畜生!”徐佐克气势凛然,怼得他无话可说,然后不再看他俩一眼, 抱着空桶回了家。
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卓裕视若无物,反倒低头笑了一声。
吴勒皱眉, “笑得出?脑子泼坏了?”
只要他愿意用一贯的方式对待,再疾言厉色,也不至于真正想断绝恩义。重新看到希望, 卓裕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心情还挺好。
就这样, 卓裕让吴勒忙自己的事去, 然后衣服没换, 顶着一身湿淋淋等在楼道口。春日深,阳光艳, 但也架不住冷水浸体。蹲点的地方又是风口, 穿堂风一吹,卓裕冷得直哆嗦。
据他的观察, 二楼左边的窗帘一刻也没拉开过,徐佐克也没下过楼。中途有同楼栋的邻居不忍心, “你是找老徐吧?我给你刷门禁,你上楼敲敲门?”
中饭晚饭都是同一个外卖小哥,小哥热心肠,好心告诉他,“晚上这家店可别再点单了,厨房卫生条件特别差,我都看到两次老鼠尾巴。”
就这样,他从早上等到晚上,衣服湿了又干,累了就在楼梯上坐一会。两师徒暗自较着劲,谁都不服软。七点,新闻联播的背景乐激昂响起,卓裕手机也快没了电。
就在他准备去十米远的地方刷个充电宝时,越走越近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卓裕露出笑脸,有点无赖讨好的意味,“能让我进屋充10分钟手机电吗?”
徐佐克绕过他肩膀往前走,撂下两个字,“过来。”
卓裕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徐佐克示意他上车。
“您换车了?”卓裕边系安全带边套近乎,奈何对方一眼都没瞧他。
“去哪?要不您休息,我来开?”卓裕又笑着搭话。
徐佐克一脚急刹车,车身狂抖以示警告,卓裕默默闭了嘴。
很快到地方,卓裕看到熟悉的建筑时,心如一片汪洋劈头盖下的一层浪。他少年时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个训练馆度过的。
徐佐克停好车,往里走。进门要刷脸,他通过后也没停,卓裕连忙贴着他的后背蒙混过关,差点撞上老头儿的背。
徐佐克扭头瞪他一眼,卓裕笑得没个正经样。
进入训练馆,场地宽、高、明亮。各种训练器具遍布,还有西角的一个专业大跳台上,不断有训练者坐着速滑,翻转的动作。
“你既然来找我,那就要有诚意,有让我原谅你的本事。”徐佐克的手往高台一指,冷言道:“上去。”
场馆渐渐安静,大家陆续停下,高台上自觉让出一条赛道。
卓裕喉咙咽了咽,没有犹豫,走去换好滑雪服。
他从休息间出来时,蓝白横纹的滑雪服贴身合体,把他整个人衬得挺拔如翠柏。徐佐克不耐地别开脸,皱眉,下耷着唇角,看似嫌弃至极。
卓裕接过雪杖,熟练地上去高台。
他俯视下方,哪怕是连仿真都算不上的训练台,都让他万丈澎湃,如鲠在喉。他好像看到年少的自己,还魂一般无比亲近。野蛮生长的斗志,蛮横冲撞的勇气被唤醒,在心底压抑地翻涌。
卓裕带上防护墨镜,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如身体本能反应一般,屈膝,握杆,30度角倾斜于台面。他身体前倾,弓腰收紧核心,下一秒,聚力滑出如离弦的箭。十米滑行后,凌空腾跃,于半空完成第一个大回转动作。
台下惊呼阵阵,时隔多年,以观众的角度来观赏,卓裕的表现依旧漂亮。
但下一秒落地,卓裕重心不稳,前倾扑地,狠狠摔在坡面,连人带雪仗直滚而下。“嘭”的一声剧烈闷响,卓裕背脊狠狠撞上防护挡板,额头也被雪仗刮蹭出一条长长血口。
惊叫连连,大伙纷纷围过去询问他伤势。
徐佐克的焦虑神色一闪而过,连着往前走了两步,当卓裕无意做了个往他这边看的动作时,徐佐克猛地停步,又恢复了一脸冷漠。
卓裕被人扶到休息区,队医在做简单的处理。围观的队员渐散开一条道,徐佐克就站在卓裕三米远的地方,目光锐利,不屑,稀薄。
卓裕喘着气,右额渗出的血顺着颧骨往下,如慢放的镜头。
徐佐克道:“你还没认清现实吗,你现在的身体,状态,技巧,心志,都大不如前。那么多好苗子,好少年,我凭什么再来选你?从你决定走的那一刻,你已和赛道缘尽,我和你也没有再叙旧的必要了。”
卓裕心跳凝滞,望向他的眼神一分一分黯淡。
徐佐克这话无疑是一把粗糙且锋利的利刃,毫不留情地斩断他的一切侥幸与念想。提醒着卓裕,今非昔比,就跟前半生挥手作别吧。
训练馆整点的钟声播报,撞击着神经。卓裕像被勉强修复的机器,颤颤巍巍地站起,周围有人伸手想扶他,被他摇头谢拒,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出训练馆。
不明所以的年轻队员悄声问队医,“他是谁啊?”
队医叹了口气,“老徐最喜欢的一个学生,可惜后来从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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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宛繁今天难得下一个早班,一店员生日,请大家吃了顿饭,到家也快八点。客厅亮着灯,灯火通明的,卓裕就坐在沙发上。
“咦?你回来啦!”姜宛繁兴奋劲还没一秒,皱眉问:“你脸怎么了?”
卓裕站起身,笑着说:“摔了一跤,没事。”
“在哪摔的?”姜宛繁走过去,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显然不信,“不是从一百级阶梯上滚下去的,摔不出你这模样。”
卓裕笑着笑着,嘴角弧度慢慢收敛。本不想让她担心的无谓眼神也逐渐卸下防备,像一只湿漉漉的淋雨狮子。
卓裕声音嘶哑,低低喊了一声:“老婆。”然后将她抱住,埋头于她侧颈。呼吸烫,哪儿都是烫的,甚至他的身体也在不自觉地微抖。
姜宛繁心疼地将人抱紧,双手稍用力,卓裕嘶的一声到吸气。
背上的摔伤不轻,整根脊柱都是疼的。
姜宛繁撩开他的衣服,看到青紫不一的红肿后,整个人都沉默了。
卓裕把衣服盖下,握紧了她的手,笑着安慰:“看到雪板没忍住,上去滑了两圈,高估自己了,年龄身体早如从前。”
这哪是安慰,分明是自嘲。
“本来想有个好结果再告诉你,但可能,不会有结果了。”卓裕将在北京发生的一切告诉姜宛繁,第一次正式聊起他的过去与梦想。
卓裕有过两年职业滑雪运动员的经历,在这之前,是自幼的兴趣与正规的学习与训练。如很多追梦人的故事一般,他也有过父亲反对,一意孤行的过程。有过意气风发,激流勇进的少年心气。
徐佐克是他职业生涯里的贵人,在大一的校运会上,徐佐克一眼相中卓裕,从此亦师亦友,互相成就。
但后来,折戟沉沙,荒谬收场。正如一首歌那样,最熟悉的陌生人。徐佐克苦劝无果,一拍两散,在回天无力的时刻,不顾所有地冲着卓裕悲慨斥责,“你永远不要再来见我。”
梦想轻几两,现实千斤担。
难的不是选择,还是选择之后依旧坦然。
卓裕说起这些,目光纯净如稚童,再回神时,又黯淡如浓雾。他抬起头,对着姜宛繁,一个装模作样的苦笑都挤不出,全是成年人的疲惫。
姜宛繁轻声:“你后悔吗?”
卓裕说:“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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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了两天伤,卓裕再次出发北京。三顾茅庐这才第二遭,别的没有,就是脸皮厚。姜宛繁这天约了客户,没送他去机场。挺潇洒地挥手拜拜,然后拧开门把要走。
卓裕啧的一声,一把将人拉住,拉进怀里箍紧了,“连声再见都不跟我说?”
姜宛繁粲然一笑,“我们已经天天见了。”
这话受用,卓裕亲了亲她侧脸,“那一路顺风呢?”
“飞机起飞要逆风。”姜宛繁连有理有据地辩驳都带着几分甜腻的撒娇,“那就祝你,逆风执炬,早点搞定那老头。”
卓裕笑,“不是老头,是徐教头。”
姜宛繁不经心地撩了撩眼皮,“他打我丈夫,就是老头儿。”
卓裕乐不可支,不死心地问:“真不跟我说再见?”
“亲一口。”姜宛繁踮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