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八十章 出山(2 / 2)
石得一,章亘忙上前搀扶。
“章相公!”
“爹爹!”
二人勉强扶着他坐在中堂的椅上,章越坐在椅上闭上了眼睛,他面色苍白至极,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历史上闻之和通泊之战败绩时,连一代枭主的雍正皇帝也是当场痛哭失声。
而此时此刻,章越忍不住悲从中来,掩面而泣。
章亘看了呆了半晌心道,爹爹何至于此啊,天子不是不用其谋而败吗?
章亘想了想亦跟着垂泪。
石得一也是陪着垂泪言道:“大臣们也是悲痛。”
“可咱家听说当初景思立在熙河阵亡时,相公尚不至此,为何今日痛哭至此?”
章越摆了摆手道:“公不知,公不知,当年诸葛武侯挥泪斩马谡,何等痛哉。”
“种谔,张守约虽非马谡,却有马谡之才,马谡之遇,二人同亡于王事,国家于此用人之时,失此二栋梁矣,何不痛哉?”
石得一知道正是种谔一力鼓动横山征讨,张守约也是支持种谔,如今鄜延路王师败绩,二人同死。
章越既惋惜二人一片为国尽忠,死于国事,又痛惜他们错误地选择了从横山方向进攻,至七万精锐兵马葬身大漠。
原来如此。
石得一,章亘皆是恍然。
石得一心道,章越此比喻不好,谁不知诸葛武侯六出祁山最后功业未竟,难道最后也要落得壮志未酬,空余恨的结果吗?
此番鄜延路兵败,官家呕血,章相公大哭,难道朝廷要重蹈武侯,庆历之覆辙,灭不了此宵小。
石得一道:“章相公,咱家记得你说过要‘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的,当即天下也唯有你能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了。”
章越几乎本能地摇头,自己又非武侯之才,又不喜欢任事。当初变法只是一味推王安石,韩绛出来,自己躲在幕后,眼下这重任怎就落在自己身上呢?
真说到打仗的本事,王韶章惇都言自己是庸将,这话说得不错,自己从头到尾只会以势压人一招。当初打一个鬼章几乎将整个陕西路都搞崩溃了。
最要紧的之前自己犹如神仙般的判断,都是在预知历史大事的前提下,自己靠着穿越者的优势还能混一混,但现在对夏作战轨迹已完全变了,以后何去何从已不好再蒙了。
“章相公,满朝之中也唯有你来肩负此任了。”石得一满怀期盼地道。
尽管心里万分没有底,不过章越想到这里时,还是举袖拭泪言道:“有人道君子当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我这般妇人之态,实令大押班见笑了。”
石得一仓皇地道:“不敢,不敢,是咱家有什么不是的地方吗?”
见石得一这般紧张,章越摇头失笑。
然后章越正色地石得一道:“且容我更衣!”
……
回到卧房,十七娘早已是等候在那,而紫袍朝服,玉抱肚腰带,长翅幞头,笏板,金鱼袋都已是熨烫一新,并摆放整齐。
章越微微一笑,十七娘也是笑了,夫妻多年彼此都知对方心意。
十七娘对一屋子的嬷嬷女使道:“你们且先下去!”
众人应声离去。
“容我亲自服侍官人更衣!”
十七娘亲自给章越更衣,章越问道:“娘子你是我枕边人,你可知你官人我是如何人?”
十七娘侧头略想了想,嫣然笑道:“官人嘛……你这话问错人了,身边人眼里没有了得人。”
章越叹道:“是啊,身边人眼里没有了得人,娘子这话近道了。”
十七娘为章越穿好衣裳。
章越已是近一年未穿公服看着镜中的自己,既是熟悉,又是陌生。
章越道:“娘子可有话赠我?”
十七娘道:“官人天纵之才世间难求,然……古往今来大多名臣名相皆由磨砺而出,故心里有大气力者,方能坚韧不拔,终成就不朽之功业!”
章越闻言抚了抚两边仍旧乌黑的发鬓,望着镜中的自己心道,这二十载,我仍未曾变!
……
章越着一身紫袍步出屋内,气色已不同。
片刻之前还是赋闲养疾在家的闲臣,如今则是言盈天下的相公。随章越出府,章亘章丞及府中的宾客幕僚元随皆跟随章越身后相送。
章越好招揽名士幕僚入府教之,求贤若渴之名誉满天下,从他幕中出来的蔡京、蔡卞、沈括、徐禧、陈睦等都身居高位,王厚、游师雄,种师道都节镇一方或为一方大员,其余如陈瓘、李夔、晁补之也是新科进士。
至于其他几十人名声虽不显,但也从章越这里受益匪浅。
而且章越对人才也是去留自便,不似那些从不拘在府中,觉得你有才能,一有机会就推举出去,从不抓在手中不放。
也因此章越反不缺人才,天下人才皆竞入章越府中。
石得一身为内侍之首亲自章越给打伞,送章越离府,坐上天子乘坐的辂车。
章越一离府,上百名幕僚宾客皆送至府门檐下,身处大雨之中也是齐齐笼袖长揖,一声不闻。
章越亦坐在辂车上向众人一揖,之后车前御者马鞭一挥。
六匹御马奋蹄驱着辂车穿入雨幕之中,直往宫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