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红颜一怒(下)(2 / 2)
师师闻听此言,勃然变色,徽宗则默无一语,只恨没个地缝儿可以钻进去,斡离不见状,忙打圆场道:“兄长想是今日吃醉了吧!”
师师满面愠色道:“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做积阴功,得势者且不可太过,不然就是不报应在自己身上,也要报应在后人身上!”
徽宗和斡离不都向师师使眼色,粘罕佯装大度道:“本帅一家八口都被辽人杀了,早报应过了,呵呵!”
粘罕又吃了一杯,颐指气使道:“听闻说李师师是个世所罕见的大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本帅不通这汉人的玩意儿,唱一支小曲儿来,给本帅助助酒兴可好?”
师师起身一揖道:“小女子早已技艺生疏,若是自家人露拙无妨,当着外人就不便献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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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里谁是外人?无妨的,本帅就是一个粗人,听不出好赖,若是你唱得本帅高兴了,那本帅就许你做大楚一品上国夫人,比你赵官家还要慷慨,决不食言!”
粘罕是个什么样的人,徽宗再清楚不过了,她见师师如此拂逆他,当即吓得冷汗不止,忙央求道:“师师,唱一曲吧,难得国相大人今日有雅兴!”
师师狠狠地白了徽宗一眼,看来他是做定了那个毫无骨气的李后主了,可事到这里,师师还要吝惜一身吗?于君恩,于国仇,难道不能给官家做出一点榜样吗?那小周后尚且不惜一死,自己怎能不及她?师师越想越难以抑制满腔的激愤,于是厉言道:“我李师师虽然天生下贱,可也知临难不苟、主辱臣死的道理!此番我汴京百姓受如此蹂躏,我若是为一己富贵,那还不如死了的好!”
斡离不闻言色变,粘罕更是勃然大怒,掷杯于地道:“你不过娼妓粉头之流,居然敢在本帅面前讲气节!若非看在我二弟的面子上,本帅早让人把你抓出来供军士取乐了,岂容你在此撒野?本帅最后一次问你,你到底唱还是不唱?”
“兄长不要动怒,李夫人好歹是我请来的客人,也是我的旧友,兄长大人有大量!”斡离不又转向师师,“我家兄长是真心仰慕夫人的风采,夫人就委屈唱一曲吧,我等乡野村夫,也只当看一回热闹了!”
师师神色不改地站起身来,决然道:“有些杀掠成性的蛮夷丑虏,我见了就生恶,避之唯恐不及,还要取悦于他?今日话到这里,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粘罕被气得发抖,恶狠狠看着徽宗道:“管管你的女人!告诉她本帅的手段!”
斡离不这边起身来劝粘罕,徽宗赶紧起身来到师师面前,苦苦哀求道:“师师,师师,就算我赵某人求你了,就算不为你自己,你就看在我一门老小的份儿上,从了国相大人吧!”
师师神情肃然,默无一语,半晌方对徽宗叹息道:“值此大是大非的关节,若官家抗争一死,将鼓舞多少将士、多少百姓!可惜,可惜啊!”又环视着众人慨言道:“今日我不过是看国相百般折辱我上皇,气不过才要讨公道的,一切皆在小女子一人,跟我上皇无关!小女子一人做事一人当!”
师师说完,便后退几步,突然从头上拔出了钗子,那正是当日折去一柄的那只双柄金钗,师师想着哪一天遇到什么急难,还可以防身或者干脆一死,为此已将它磨得如锥子一般。师师泪眼如泉,最后对徽宗深情道:“后主之辱不可再也,官家,且好自为之!愚妾去也!”
“师师,住手,住手!”徽宗上前大喊道。
斡离不与粘罕也惊呆了,斡离不忙上前去阻止,可都已经太迟了,师师已经将钗子狠狠刺入了自己那粉白的脖颈,那殷红的鲜血一下子奔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