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元夕桥下(上)(1 / 2)
“是啊,当日他遭罢黜,也不过是那圣人忧虑被人以外戚秉政为口实攻讦,才出此下策!郑达夫固然嗜权,到底还有几分真才,也知轻重缓急,若都像那童贯、王黼、蔡攸之流,这朝廷还真就没什么指望了!”刘錡臧否道。
马扩看了看二人,一笑道:“那日我到郑府,使相还谈及当年之事!他说有一回都水使者赵霖从黄河中捕获了一只两头龟,便作为祥瑞进献给官家。蔡京说此物乃是齐桓公时所谓的‘象罔’,见之者将成就一番霸业!使相不以为然,说‘这头怎么可以有两个呢?人人见了这个怪物都觉得骇异,怎么偏偏你蔡京要说这是霸业之相呢,你这心思可是让人不可测啊!’官家听了这话,觉得使相此言有理,便让人把那龟给抛到了金明池了,还在朝堂上提及此事,称‘居中爱我’!”
“哈哈,咱们官家总还有不糊涂的时候!”师师开怀一笑,“前些日子我让官家将本朝历代先君的一些实录传出来看了,看到庆历新政,我发觉这次新政之夭皆因仁庙疑忌之心太过所至!”
“哦,怎么讲?”刘錡小声问道。
“今日咱们就放言无忌一回!”师师故意朝向禁闭的北窗大声道,“话说本朝太祖之位得自那孤儿寡母,又有五代之教训,所以将防范有人故技重施看得最重,到了仁庙这里,也不例外!这仁庙外示宽柔,于民也多能体恤,可唯独将这权柄看得太重了些,由是最忌朋党!所以,不管你是真心做事也好,真心争权也罢,一旦被人攻为‘朋党’,必遭仁庙的疑忌,所以什么新政也都顾不得了……咱们官家也从未忘记这祖宗心法,因而深谙这制衡之道,只是咱们官家生平不喜直士,到头来朝堂上几无君子,反成了一群乱而不和的小人了!呵呵。”
兄弟两个听了师师这一席话,虽然有豁然开朗之感,可后背也有些发凉,因而马扩不住地向四周张望,生怕被人听了去。
待师师说完,马扩方小声笑着夸赞道:“呵呵,姐姐如今越发心直口快了,看事情也越发切中肯綮、一针见血!”
正月初三一过,汴京人家的祭祖迎神诸事都已暂告消歇,街市上欢闹喜庆的气氛越发浓郁,处处可见童子们嬉戏打闹的身影。
自岁前冬至后,开封府即派工在宣德楼前用五彩的绸缎扎起一座如峰岭般横空绵亘的彩楼。那彩楼上缀满了各色各样的华美灯饰,有描绘山水人物、神仙故事的,也有做成龙凤虎豹、花鸟鱼虫之状的;宣德楼左右门上,还分别用草扎出了戏龙之状,再用青幕遮盖在草龙之上,密置灯烛数万盏,远远望之,蜿蜒有如双龙飞升!
自彩楼至宣德楼横大街,约有百余丈远,皆用棘刺围绕起来,称作“棘盆”,里面架有两根高达数十丈的长竿,那些用彩绸装饰的纸糊百戏人物,悬挂于竿上,风动时宛若飞仙。棘盆中还设有乐棚,差派衙前的乐人奏乐并演出杂戏,连同左右禁军的百戏也在其中表演。
御街上两侧走廊下,表演各种奇术异能、歌舞百戏者,鳞鳞相切,乐声嘈杂十余里。其他大街小巷、寺院店铺及家家户户的宅院门廊,也都各出新奇,纷纷挂起绣额、珠帘和彩灯,各展胜场,竞比豪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