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章 死地(2 / 2)
视线愈发良好。
瞄准镜内,时而会出现一两头凶悍健硕,体型庞大的野兽叼着尸块在树木、草丛、乱石间穿过;空中不时有巨大的猛禽啸叫着俯冲、再冲天而起,嘴里叼着野兽的残骸;当凄厉凶猛的连绵兽吼震撼山林时,循声望去,能看到被激烈打斗摧残得摇摆欲折的高大粗壮树木,还能听到乱石崩裂滚落的轰鸣声响,那是凶残的猛兽因为夺食或者食而扑斗厮杀。
残酷血腥的丛林法则,如此真实地在宁随安的视野中不断上演。
他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小心翼翼地拿起放在旁边的战术头盔,将头盔中的液体倾倒出一些,撒在面前堵塞的乱石上,浓郁的腥臭气顿时弥漫开来。液体是他用尿液稀释过的菱甲虎的鲜血、脑汁和兽核。用尿液稀释是为了避免菱甲虎的鲜血迅速干涸后,气息弥漫和保存的效应太低,同时,尿液又能增强兽核气息的挥发效果,用水当然也可以,但现在他没有水。
有水也舍不得用。
他现在很渴,也很饿。
菱甲虎属于上层掠食者,其鲜血和兽核的气味能吓退多数凶兽和猛禽、毒虫。
但如果遇到黑甲暴龙、金翅雕之类少见的顶级掠食者,菱甲虎的鲜血和兽核气味,就起不到威慑作用了,甚至还会起反作用,吸引顶级掠食者过来看看。如果遇到那种情况宁随安觉得应该调转枪口往自己脑袋上开一枪,从而避免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生吞嚼碎的凄惨情景,去体会无比痛苦的绝望过程。
拼死搏一把?
算了吧。
毫无意义!
就算齐默尔曼身为八级战甲士的巅峰,配装为他量身打造的高级战甲,遇到顶级掠食者也没有百分之一的胜算。
宁随安稍侧头,用余光瞄了眼几步开外浑身血污的师父,战甲残破不整,头盔已经不知去向。
“完了。”
宁随安眼角流出了两行清泪。
不止为己悲。
更多的,是为那些战死的狩者,那些以往一起工作,嬉笑打闹的同事,还有严厉的师父他们兑现了承诺,豁出命为他搏来现在这点儿活着的希望虽然,身处此地活下去的可能性等同于零,但至少,他还活着,而他们已经没了,尸骨无存,唔,师父还没死。
先前宁随安只顾着堵塞山缝,浸泡稀释菱甲虎的鲜血和兽核,此刻稍有闲心,才来得及思忖现在的处境:
凌晨兽潮爆发,绝望、激战,再绝望,又激战
生死在身边不断地上演,自己几次在死亡的边缘徘徊。
生命,何其脆弱?!
原来,聚居城市里的生活是那么美好。
今天之前,宁随安还觉得生活中有很多不美好,尤其是没有配装战甲资质受人歧视,从而一直自卑。如今想来,除了没有配装战甲资质之外,自己在其它各方面,何其优秀?
优秀得足以骄傲!
比大多数同龄人更好学、勤苦、坚韧,也更走运没有接受过高中、大学的教育,没有接受过战甲维修的专业培训,没有参加过铸甲师资质考试,却是在汉威业界排名前五的狩公司格外受宠的优秀铸甲师白慕峰曾说过,将来不惜代价也要帮他拿到铸甲师等级资质的准考证,以他的实力,一定能连考三级,甚至四级,然后得到全社会公认的高级铸甲师证书。
到那时,他会比师父、白慕峰、程处凡的社会地位还高,更容易得到尊敬。
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只因为一份正义却倒霉的责任心,还有幼稚的,年轻的好奇、虚荣心作祟,以至于多少次想象着,偶尔希冀着,有朝一日可以参加狩,不能配装战甲不便于作战,至少显得很勇敢。
现在,真参加了狩,却陷入死地。
死亡啊
太可怕了!
自己才二十岁,还没活够,没娶妻没生子,有着可以预见的美好将来,怎么就可以死了呢?
自己死后,妹妹怎么办?
她刚上高一啊!
宁随安恐惧着,不安着,哭泣着然后,哆哆嗦嗦地劝自己别哭,太丢脸,应该坚强,应该坦然面对那些死在自己之前的狩者,他们就没有害怕啊,应该向他们学习!
死亡,不见得就一定是坏事,也有好的一面:
死了,就解脱了;
死了,就可以和早已去世的父母团聚;
死了,就不用经常敏感地认为别人在私底下轻视嘲讽自己,不用每天被脾性暴躁的师父呼来喝去,动辄打骂,也不用时常因此而自卑心情低落,也不用再承担将妹妹养大成人的重任。
更不用,承受妹妹和伊莉娜时而刻意夸赞他敬佩他,只为安慰他内心自卑的细心关爱。
那样的关爱,比别人的歧视更让他痛苦,却又不能表达。